长安被送回去后,孟曦写了信带给良珣,此时官场倒还十分平静,便是下毒之人也被揪了出来,只是孟曦知道,那人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
究竟官场内有多少那人的人,尚未可知。
甚至孟曦连那黑袍人的身份,至今没有查到。
这一点,让她很是挫败。
当她把调查出来的事道与孟韫灵时,她却没什么反应,反倒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看嘉羿如何?”
孟曦不知她此话何意,余光一瞥,就见到了案牍上的信笺,孟韫灵并未避着她,所以她很容易就看清了落款——良嘉羿。
孟曦沉默了片刻,开口答道:“能力出众,端方君子。”
这些日子孟韫灵病着,心态反倒平和了不少,她将许多庶务交予孟曦后,自己落得一身轻,整个人瞧着倒是慈爱许多。
不过,孟曦知道,这些都是表象,因为她对她,一如既往的严厉。
这些日子,只会更加严苛。
好在孟曦不似儿时那般,躲在暗处发狠。现在不会了……
孟韫灵偶尔指点一番孟曦,将官场上的事与孟曦揉碎了说给她听,也会如同以前那般,稍有不对,便对她冷了脸,言语间的责怪更是如同家常便饭。
这些,孟曦从未放在心上。
闻言,孟韫灵点点头,看着外面阴沉下来的天色,幽幽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般:“我这一生,从未看错过人,只望此人对你的心思是真的。”
孟曦知道她说的是何意,但她只作不知,淡然地立在她身后,不言不语。
昏垣对她的心思她知道,但她没法子回应,二人一同长大,情同兄妹,又怎能用情爱来定义。
至于良珣……
当年一众人立在她和孟韫灵的下侧,她也冷眼看着,从策论到礼教,无一不是众人中最出色的。
他这样的出身,本不该被留下的,但孟韫灵却看中了他身上那股子不卑不亢的性子。即便到了现在,他身处高位,却依旧亲和自谦,不以权压人,甚至他那生父,他也不过是在他当上斩月堂堂主后,使了个小手段,夺了他的官职,送回家中荣养。
即便平日良鸿华对他动辄打骂,也从未想过违背父亲。
他的小动作看似隐秘,却瞒不过上位者。孟韫灵知道后也并未说什么,反倒十分满意。
有父如此,照她的性子,说不定夺了官职后,便会被她监禁起来,毕竟,据她所知,良珣虽然长在良府,良鸿华却从未尽过父亲之责。
可良珣并非如此,而是继续侍奉左右,无论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
孟韫灵要是还看不清,便妄为这么多年路守大人了。
良珣这是,在捧杀啊。
不过,即便她知道了又如何,她反倒十分欣赏良珣的做法,足够聪明。既不落下乘,也不会被旁人说闲话。
有些小心思,她是能够容忍的。何况,他对孟曦也算是一往情深,和昏垣也一直有君子之争。
他总是搜罗一些玩意儿送去少君府,这些事不用她去查,也有人说给她听。
只是可惜,自己那长女一直对他们都不咸不淡。
孟韫灵知道的,孟曦何尝不知,良珣这些年来跟在她身边,什么性子多少有所了解,对于这件事上,她也并未觉得有什么。
何况那是良珣的家事。
至于对她真心与否,孟曦从来都不在意,她在意的,至始至终都是黄泉路,而后来,多了一个阎奕晟。
“可找到昏垣了?”
“未曾。”
虽说上次知道他去了河中,可她再去找的时候,人再次销声匿迹,就是不让她找到般。
孟韫灵转过身,行至锦榻坐下,摇了摇头:“这孩子的性子也是,倔得慌。”
同样倔强的,还有眼前的长女。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子话,无外乎婚事官场等事,她说婚事时,孟曦权当做耳旁风,听进去了多少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至于官场……如今官场上到还算平静,孟韫灵身子稍好些后,也能如常早起朝议,只是诸多事务交给孟曦处理罢了。
每过片刻,便听见无忧通传说孟宁来了,彼时孟韫灵又说起了她的亲事,现如今已近八月,离她成亲不过二月,生怕孟曦在这期间悔婚。
她甚至觉得,十月的婚期,未免太晚了些。
孟宁来后,屋内一下子便热闹了不少,孟曦与孟韫灵在时,除去一问一答外,已经很久未曾亲热说过话了。
亦或许,她和她,从未像孟宁与她那样亲热过。
孟曦早就习惯了,并不觉得又何不忿。她是长女,亦是黄泉路少主,若是如胞妹那般天真不谙世事,只怕还未进入官场,便被那些老狐狸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与天真相比,她更喜欢活的通透些。
例如,黑袍人一事……
——
一处山腰之上,一间竹屋内,昏垣正端坐在里面,他手中拿着书,身边摆放着茶水,一股细烟从小炉内缓缓飘散在空中,发出淡淡香气。
此情此景,祥和而安宁。
昏垣一边端起茶水抿了抿,目光依旧放在手中的书本之上,他嘴边含着淡淡笑意,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般。
可他看了片刻,却又忍不住透过窗户,朝外头的小径看去,时不时眉间一皱。
看得出来,他心中心绪也不大平静。
直到小径那头出现一个身影,他眉头才展了开来。
“如何?”不等侍从说话,他便起身主动迎上前,开口问道。
“公子莫急,家中一切安好。”
“不过……大人身子不大好,现如今是少主主事。”
昏垣自河中离开后,一路向南,最后定居在西南一隅,这里偏僻,少有人知,他向往这样的平静,却又时时刻刻担忧着黄泉城的事情。
或者更多的,是担心孟曦。
“大人身子不大好?怎么回事?”他离开时,大人身子康健,怎会“不适”到需要少主主事的地步?
谁知侍从摇摇头,他道:“坊间说法不一,有人说是遇刺,有人说是中毒,也有人说是操劳过度。还有一种说法……”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昏垣欲言又止。
昏垣见此低声呵斥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吞吞吐吐做什么?”
“还有一种说法是说,少主她……为了夺权,给大人下了药……”
“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