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微微一笑,伸手自己倒了一盏茶:“公子多虑了,从不曾见过。”
他呷了一口茶,理了理袍子,一举一动下如皮包骨般的手看着十分可怖。阎奕晟一直投以懒懒的目光,带着打量和探究,他也不急,仿佛入定。
老者出来的时辰有限,自然不会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阎王今日既然让公子过来,小人大约心中有数了,只是他为何还未来?”
“真是不巧,阁下来之前,父亲他身子有恙,特别命我等候。”
他言语懒惰,话中带着敬意,可动作间却不见有丝毫敬畏。
老者点点头,倒是没有说其他,只是道:“既如此,还望公子皆时将你我二人的话转告给王爷。”
事关往生林内部之事,便是深得信任的崔珏崔判官也是没有资格听的,唯有阎王一脉,有权去知道其中真相。
说道这里,又不得不再次提及地府内的十王。自古以来,阎王一脉手中所掌握的权利远比其他九王,往生林中的秘密一直都是受阎王殿管辖。
不止是往生林,便是地府中的各路判官以及无常路使,也是听命于阎王殿,其中许多辛秘虽说其他九王也知晓,但却没有丝毫插手的能力。
这也是为何,阎启身子抱恙后执意让人寻阎奕晟来主持大局的原因。
“前些日子阎王命我等寻的新灵口,已经找到了,只是那灵口也至多能承载一千余人,许是能用三两次,只是那处地势偏僻,公子请看。”
老者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发光的水晶球,黑布落下,那水晶球发出淡淡光辉,很快里面便映出一个地方。
阎奕晟不知他嘴里说的灵口是什么,也不知承载千余人是何意,可他没有说话,跟着老者站起来,行至水晶球旁,目光淡淡地落在上面。
那水晶球内映出一处地方,他从未见过,那地方昏暗,四周一片黑沉沉,唯有一处地面露着微微亮光,将周围环境照亮,这才让人看清。
“这个地方处于崖口,西南角没有支撑,很难做阵,便是做成了,也唯恐阵法开启时,恐不能承受。”
“既如此,何不再寻一个?”
阎奕晟此话一处,那老者便投以了一个奇怪的目光,大约是在想,阎奕晟究竟知不知道寻找一个新的灵口,花费的时日与精力有多少?可这样的想法不过一瞬,他就压了下去,笑着解释:
“公子说笑了,要找一个新的灵口谈何容易?不说时间,便是旧的灵口也等不了这么长的时日了。”
阎奕晟也不介意他那奇怪的目光,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听他这么一说,他心中略一思忖便明了了。
前些日子知道的锁魂阵,想来是这阵是需要所谓的灵口催动,才能将地府内的鬼魅送入人间世。
只不过这灵口难寻,且以往的灵口已濒临最大承受能力,即将不能再用,而现在找到的这个,则缺少一个方位,若是做成锁魂阵,只怕又发生意外。
阎奕晟点点头,随意又瞥了一眼那水晶球,一个计谋在心中飞快形成,只见他故作沉思,看似在考虑他的话,实际却是在打腹稿。
他该如何理直气壮正大光明进去往生林的腹稿。
“父亲现在已经将许多庶务交给我了,不若我与先生走一趟如何?我先去看看,届时再与父亲商讨灵口一事。”
他有一点说错了,阎启并未将许多庶务交给他,他不过是知了皮毛的外行人,可偏偏就是这个外行人,知道了不少旁人所不知道的。
何况他过目难忘,许多事情前后一联系,便会发现其中有共通点。这也是为何,他会在阎启没有与他提过锁魂阵时,知道老者说的阵法,指的是锁魂阵。
“锁魂阵的阵法威力想来阁下比我还清楚几分,就不必我多言了,这水晶球内虽看得清楚,但本公子觉得,还是需得自己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他刚一开口,余光紧紧地盯着老者,只要他一有不对,他便立马换个说法,谁知直到他说完,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天经地义般。
发现这一点后,他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心道果然如此。
老者似乎在思考他的话里的可行性,照理来说,去往生林必须是阎王带着入内,这一点并不是在他的权利范围。
自然,若是地府的鬼魅,则有阴兵押着进去投生。
像阎奕晟这般,让他带他进去的,上百年来,他是第一个。
他本还在犹豫,旋即看到阎奕晟头上与地府之气有所区别的其他气,他呼吸不由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
他没有接方才那话,而是拧眉问道:“敢问公子,这些日子你去过何处?”为何会染上生人气息?
地府之中,除了刚来地府的,身上带着生人气息外,其他人都是没有的,可偏偏他身上不仅有,似乎还有不少。
阎奕晟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他嘴角的笑一凝,淡了几分:“本公子去过何地,与你无关。”
那老者也不恼,而是抬手掐指算了起来,眼神半眯,过了片刻后,他忽然大呼:“天意啊!天意!”
阎奕晟目光落在他手上,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等等,似乎有变数……”也不知算了多久,那人眉头越拧越紧,直到他猛地睁大眼睛,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他说完,像是不死心地又算了一遍,见此,阎奕晟忽然挑眉一笑,虽然不知他算到了什么,可见他那模样,心中忽然安定下来,他道:
“想不到我地府之中能人会的不少啊,不仅能寻灵口,还能掐指算八卦,实在令我等钦佩。”
那人根本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阎奕晟也不催他,而是端起茶盏,缓缓饮起茶来。
过了片刻,老者总算是死心了,他脸上带着灰白,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为何算不到?为何会算不到?不可能……怎么可能……”
阎奕晟轻轻吹了吹茶里的浮沫,还是不理会。谁知他正喝着,那人却说道:“时辰到了,公子与我走罢。”
阎奕晟猛地呛出声,咳嗽声在屋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