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珣连忙走过去扶起他:“大家兄弟一场,不必如此,若是少主在这里,定然也与我的决定一样。”
“少主说过,绝不让少君府任何人枉死。”他看着众人,眉间带着坚韧,一字一顿带着千金重,这般说道。
下面人握紧了拳头,忽然就想起了以前孟曦当年和他们说那些话时,脸上的笃定和坚持,掷地有声,如敲打在他们心上。
话不多说,一同来的人都和长安告别后,连夜从河中离开,至于留下的,则开始调查是何人杀了他,没过天明,便见出去的人,带回来了一个蓬头垢面之人。
一番审问之下,或者说并未如何审问,那人便交代,他本是山中的匪徒,昨夜从河中回去,路过淼河,看长安一副贵公子模样便起了歹意,想将他绑回去,谁知他是个会武的,只可惜他技高一筹,不过片刻就将人捉住。
他说当时长安似乎要喊人,虽然是在野外,可他也怕此人招来家人护卫,于是一个失手,便割了他的喉,眼看着鲜血从他脖子不断渗出来,他知道人定然活不成了,于是为了泄愤,又在他胸口插了几剑。
他一边说一边求饶,可在场之人每一个人理会他,只觉心中恨极,其中一人气不过,挑了他的手筋脚筋,废了他满身功夫。
饶了他,不可能,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想到在屋内修养的吴武英,知道他对于长安逝世这件事耿耿于怀,于是一商量,请示过良珣后,便将人带到了吴武英面前。
随即,良珣略一思忖,上奏了折子,提及河中匪患成灾,望大人派些人马给他,一剿匪患。而后没过多久,就有一支兵马听命而来,一举歼灭了河中附近的匪徒。
而良珣此举,再一次赢得了河中百姓的欢心,言语间更是赞叹。加上孟曦与他结亲的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众人对他更是赞美有加。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良珣却坐在锦塌上,手中拿着一物,另一只手拿着白色丝帕,正缓缓擦拭着,烛火时不时跳动,他眼底的神色也跟着昏暗不明,但眉眼间的认真却是清晰可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将手中的玉珏扔在小几之上,发出叮当响声,丝帕也跟着丢在一边,只见那块白色巾帕上,带着丝丝红痕,在烛火照射下,如鲜血般妖艳。
良珣盯着那玉珏看了片刻,而后再次拿起,放在手中细细摩擦把玩,他指尖染了些红色,他注意到了,手不由一顿,眼底极快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而后又见他缓缓笑了出来,仿佛看到了一件极高兴的事情。
他未开窗,河中入夜后不改白日的炎热,反倒更加闷热,屋内冰鉴传来一阵阵寒气。良珣忽然就觉得手脏,他行至盥洗处,将手伸进去,不急不缓地洗了起来。
他洗得任志强,仿佛要搓下一层皮,将每根手指揉的通红。他想是不满意,目光沉沉看着清澈的水面,倒印出他那张显得有些阴翳的神情。
呵!
罢了,就如此罢。
良珣将手拿了出来,抽过巾帕擦了擦,不看小几上那枚玉珏,而是从一边拿出笔墨纸砚,似乎想写些什么。
不过片刻,纸笔便被一一铺展开来,他提起狼毫点了点黑墨,落笔写下四字:子风吾弟。
短短四字,端的是行云流水笔劲苍穹。
他眼神落在宣纸上,一眼不错落地看着,手上动作微停,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他写着写着,时而愁苦时而欢喜,嘴边也跟着露出浅淡笑意来,便是眼底也多了几分方才没有的温和。
莫约过了三柱香,他总算是收了狼毫,他将笔搁下,伸手将窗户微微推开,夜晚的热分也跟着吹了进来,不过片刻,那纸上的墨汁就干了,
将信装入信封中封好后,他又从床边去过一个木质小盒,打开,只见里面放了不少信笺,且都一一规整好,错落有致地放着。他将方才写得,放在了最上面,而后盯着看了片刻,轻笑一声,这才又将小盒合上。
手中怀抱着小盒,他一步步走到窗边,今日不见月亮,只是空中繁星点点,倒也别有一番意境。良珣又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那盒子,嘴角喊着浅淡笑意,怀中之物,如同珍宝。
夜色沉静,恰似他屋中一般。
他想,此情此景,若是子风在便好了。
二人一同煮茶论剑,岂不快哉……
可他不见了……
既如此……那他何不将他找出来?他这样的人,不该远官场才是。
……
与此同时黄泉城中,当长安身死的消息传来时,孟曦正在批改奏章,一开始她是不信的,那般单纯善良的孩子,又怎会落地一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一时间她忍不住失神。
直到刘全将人带了回来,带去了长安家中,她看到了满目的白色,耳边传来一阵阵悲恸,所有人都止不住的落泪,痛苦到了极点。
那一刻,她似乎信了。
长安有家人,他的丧事自然由家中人办,孟曦也亲自去上香,她眼底沉沉,清冷的脸上更加冷漠。
随后她吩咐邢剑好生安排他的家人。
按理来说,长安进了少君府就是少君府的人,他的一切事宜都以少君府为主,可良珣体恤他,孟曦也体恤他。
更何况少君府有规矩,若有家中人存在者,无论身死何处,都会将尸身带回家中操办丧事,若无人者,则葬入少君府特意为府内之人所定下的墓穴中。
总归是一家人,总要在一起才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前些日子孟韫灵中毒后不久,揪出了不少心怀鬼胎的人,孟曦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不少人。下毒之人也找到了,可那黑袍人,依旧没有半点线索。
仿佛消失了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虽说中毒的人抓到了,可孟曦始终觉得此事不简单,非是处置一两个司马主谋便能解决的。
好在然儿和立月带来了好消息我,只是,那消息她实在不敢相信……
眼下看到长安没了生息,被这般送了回来,心中怎么也不是滋味。想到当初因她一点的关注,便傻笑高兴半日的孩子,现如今永远睡了过去,心就止不住地发痛。
长安又比孟宁大多少呢?
似乎也没有多少……
可现在那孩子没了,她如何心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