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武英进来时,刑剑立在一旁,见他进来,朝他宽慰地笑了笑。他知道当初阎奕晟在时,与吴武英感情最是要好,而今阎奕晟离世,想来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吴武英又黑了不少,当初的白玉贵公子,现在除了乌溜溜的双目,便是那张脸也黑了不少。一看便知是赶路而归,不过来见孟曦时,显然已经梳洗过了。
可身上还是透着几分风尘仆仆。
这一次,也许不只是身体劳累,便是心中对阎奕晟的死,打击也大。
少君府的人,最是重情,虽说是半路做的兄弟,可也足以怀念一辈子。
阎奕晟的死,刑剑何尝不惋惜,更何况那人还是为了救孟曦。这般一想,心中也颇为不好受。
自吴武英进来后,刑剑就打量着他,毕竟自从吴武英进了少君府,可一直跟在他身边,说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也不算过分,他将他当做兄弟,自然也担心他的情绪。
好在他脸上虽带着疲惫,可眼中却恢复了些神采。
孟曦没让他行礼,反倒让他坐下说话,至于刑剑,则去了廊下守着,未免有人进来,打断了几人说话。
“这些时日辛苦了。”孟曦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水,她压下心中的颤抖,脸色清冷地道。
吴武英咧着嘴接过,与十日前在城外红着眼哽咽的少年相差甚远:“能为少主分忧,何来辛苦一说?”
他的确渴了,在家中换下脏衣后便急匆匆朝宫内赶来,还一口水没喝上呢。无怪乎他不去少君府,虽说他不在黄泉城内,但孟韫灵中毒后,孟曦就让人传了消息去,命他们小心行事。
再加上没两日就传出路守大人中毒一事,这样大的事,莫说是官场了,便是乡野也有所耳闻。
他将杯盏放下,忽然立直身子,脸色一肃,眉眼全是认真:“少主那日吩咐的事,属下照做了,可……”
随着他停下,孟曦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心神却全部都在他身上。
“可是,属下并未发现……”他顿了顿,脸上多了几分犹豫,又像是疑惑,“难不成那河……”
当初孟曦让他留在那里时,他尚且不明是何意。他作为孟曦身边得力手下,作为她盲目的追随者,必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不仅如此,她在离开之前,还吩咐了一些奇奇怪怪之事。例如,过个三五日之后便潜下水寻一寻他的尸身,定要找仔细。
若是找到了便不必理会,若是没有找到……便让他们沿河寻一寻,寻不到再回城复命。
孟曦给了他们十日时间。
彼时他一面沉浸在阎奕晟离世的伤心中,一面听完却忍不住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以至于孟曦离开后,他每日都会细想一番,孟曦吩咐的事,是为何?
他一面缅怀阎奕晟,一面思考着孟曦话中的意思,心中纠结极了。
难不成……当初阎奕晟将孟曦得罪了太狠,以至于现在他死了,孟曦还不放过他?
不不不!
他跟在孟曦身边不过短短几年,但值得他追随的人,又怎会如此小心眼呢?
他家少主气量最是大,自不会因为以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记恨上谁。
更何况,在他眼中,这些日子以来,阿晟哥与少主的关系瞧着颇好的模样,又怎会因为以前的事记恨他呢?
再说了,阎奕晟也未做过什么得罪孟曦的事。
他越想越不搞不懂,也越想越心惊,心中的纠结连跟着留下的人都能轻易看出来。
一边是待他极好的好兄弟,一边是一直崇仰的少主,他在百般纠结下,还是决定听从少主之命,却也决定在能力之内,不毁阎奕晟的尸身。
这样,也不算辜负孟曦的信任,更不会觉得对不起阎奕晟。
他决定后,听从孟曦的安排,带着人下去打捞阎奕晟的尸身,可谁知,他下去了好几次,都未见到本该在河里的尸身。
心中却嘀咕,孟曦说的没找到……难不成她早已料到会是那般境况?
他不信邪,又潜下去了好几次,可上来时,一看身边一同上来的人,都是摇摇头,根本不见人。
他只能按照孟曦说的,沿着河仔细找了找,也并未寻到人。
他心中嘀咕,难不成被鱼虾吃了不成?
可一个人便是肉身被吃了,骨头却非一朝一夕能克化的,他们找了一路,也未见到人骨一类的东西,不过倒是在里面找到了不少兽骨。
他一想到阎奕晟恐已入鱼虾腹中,便忍不住心中悲痛,可即便痛,也要先将孟曦交代的事做好才是。
于是众人一面跟着他打捞寻找,一面忍着哀伤。
直至孟曦约定之日,他们才放弃搜寻,朝黄泉城内赶来。
吴武英说完后,孟曦却罕见的露出了一个浅笑,眉目变得温柔许多,看着十分不合时宜,惹得吴武英忍不住窥了一眼。
孟曦并未对他解释,此事说来复杂,和他多说无益。况且,此事涉及黄泉之谜,她又为何要与外人说道呢?
可不知为何,想到吴武英那日猩红的眼眶,只怕不好受,她沉默了片刻,看着外面逐渐西垂的日光,她道:“放心罢,你阿晟哥无碍。”
他消失在河中,又恰逢河中再出异动,定然……回去了罢。
也好,他一个世家公子,何必委屈自己,留在黄泉路中做个小小司马,为她效力?
话音刚落,吴武英却蓦然眼神一亮,嘴唇微微颤抖:“少……少主这话是……是何意?”
他心中不信,更多的却是激动,一开口,便忍不住结巴起来。
他不知孟曦的意思是阎奕晟尸身无事,还是他人无事,他一时分不清,却觉得她说的无碍,是指后一种。
可是,又怎么可能呢?
阎奕晟死在他们面前,连他也去悼念过,十分确定他已没了生息,但现在却为什么……
孟曦没回答他的话,反倒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河中又出了乱子,城中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本宫走不开,你随良珣替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