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阎奕晟脸上未显半分,将册子随手丢入架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意味深长地道:“此事不急。”
崔尚如何不知他话里的含义,闻言只是笑了笑,正欲带他去其他地方,却听见阎奕晟咦了一声,他指了指方才自己随手丢的册子,现在却整齐地被纳了进去,眨了眨眼,一脸不解。
“其实可以直接念其名字。”崔尚拍了拍额头,给他补充了一句。
名册楼中的名讳册子早已固定好,根本无需动手寻找,进来后直接念其名字就能找到。而用完之后,名册也会自己归位,正是因这一点,名册楼中的书架才格外高。
他方才翻开那些,不过是为了方便阎奕晟更快了解罢了。
他这么一说,阎奕晟点点头,脸上兴致更浓了些,他看了看架上名册,又看了看崔尚,像是在打什么主意般。
现在崔尚心中却想的是,好在他们目前尚且权利不够,如若不然,眼前这位公子爷,怎么也要闹个天翻地覆。
随后两人又去了其他地方,除了管理名册的地方,还有攥修书籍的内苑,管理地府之人户籍的户部等等。
崔尚带着阎奕晟绕着文判院都走了一遍,直到夕阳西下,暑气退去,两人也不过走了一半。
一连三日,阎奕晟总算是将文判需做的事大致了解清楚了,地府地府,无非与人魂鬼魅脱不了干系。
虽身在地府,他们却依旧习惯一人自称。
了解清楚后,他却更加觉得奇怪,若是投身去人世间,那么地府人岂不是带着记忆离开?若是有人泄了地府的机密,又该如何是好?
他将疑问问了出来,崔尚也愣了愣,显然从未关心过这个问题沉默了半日,也不过干巴巴说了一句:“投身等事的运作,向来是阎王亲自管理,我等不过听命行事。”
“崔判官也不知?”
“父亲他从未与我提过。”他摇摇头,这般说道。
阎奕晟心想,这些事,难不成在他没有接过阎启衣钵之前,都会被瞒在鼓里?
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去问阎启。他现在不想多费时间去查,他想着,如今他已经如了阎启的愿,进了朝堂,卷入了这趟浑水中,他若是不说,自己只会被他人玩弄于掌股之间。
虽说这个可能极低,但说不定阎启是这般想呢?
于是他直接来到了阎启书房之中,彼时阎启正在提笔写什么,见他来,眉头就是一皱,仿佛一见他就没什么好事般,尤其是他亲自来见他时。
而事实上,这些年父子一见面,的确没什么好场面。
多的是不欢而散或是阎启被气的拂袖而去。
不等他问,阎奕晟便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阎启盯着他,眼中带着阎奕晟鲜少看不透的复杂,他心中尚在思虑是何意时,就见阎启放下紫毫,越过案牍,坐在了他对面。
“你问这个作何?”
阎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抿,喉间干涩缓解了许多,可心中却越发沉着。
“我既然愿意趟这滩浑水,父亲就该对我坦诚些,反正……”他背靠着椅子,双腿交叠,坐的十分随意,他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睨了阎启一眼,“反正总有一日我也要从您老人家手中接过重担的。”
他说的直白,根本不忌讳这些事。
阎启没说话,脸色沉了下去,像是在考虑他说的话,又像是在想其他事。良久,他忽然放下手中的杯盏,双手负于身后,看着外面日渐西沉的日头。
他先是命在场侍候的人下去,而后才沉声开口道:“你曾去过锦书楼,那你可找到些什么?”
锦书楼是地府中最大的藏书阁,也是收归旧籍古典最多的地方。阎奕晟倒是没少光顾,出去寻一些武力的书,便是当看故事般的奇谈怪论。
“父亲是指什么?”
“你对地府究竟知道多少?”阎启没回答他的话,反倒这般问道,可他问完也不给他回答的机会,而是接着道,“自古以来,地府的作用不过是为人世间度亡魂的地方,不只是我,便是所有的鬼魅,留在这里过不了多久,便是再回人世间。”
“可人世间有言,人死不能复生,地府若要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阎奕晟静静听着,并未打扰,他恍惚记得,黄泉路似乎也能将他们的人流放到人世间,譬如李锴等人,不就是被流放去了人世间?只是不知他们用的是何法子。
“不过,人世间有一说法,名为新生。”
“新生?”阎奕晟忽然坐直了身子,微微朝前倾去,眼底带着兴致。
阎启说的这些,他在锦书楼的一些奇谈怪论中略有所闻,只是他那时当它不过是故事,并未放在心上,可现在听阎启之言,似乎也不见得那书上的胡说八道。
阎启点点头,又接着道:“人只有一个身躯,可灵魂却有千万,他们死后投身在地府,过个几十上百年,再将他们送去投胎,重新轮回,此乃新生。”
“千百年来一直这般往复?”若是这样,送他们离开的往生林也太神奇了些,可是……
“他们新生,却没有地府记忆,又是如何做到的?”
阎启像是在思考,过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地府存在上千年之久,自然是有阵法能为他们洗去记忆的。”
不知为何,阎奕晟想到了自己在一本奇谈中看到一则故事。
那故事称,有一人自出生之日起便有宿慧,记得上一世乃何人,在何人家,从未出过远门却能将故乡描绘的一模一样。
当时他看了只觉无趣,可现在看来,或许那人是因在投身之前,记忆未曾洗去,这才留下了宿慧,才能记得自己上一世的事。甚至是,地府内的事情。
“既如此,那也定然有漏网之鱼?”他伸了个懒腰,淡淡下了结论,“看来那阵法也不如何。”
对于这一点,阎启倒是没有否认,这些年来,锁魂阵的确有些承受不住了,偏偏这时其他九王又虎视眈眈,他没办法,只能让阎奕晟入朝堂帮他,谁知逼得急了,居然一声不吭消失了去。
一开始他是又气又急。
只能一面极力撑着锁魂阵的阵法,一面处理阎奕晟留下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