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无碍了,那我问你,这一年你去了何处?”
他目光中带着审视,如寒星般落在他身上,若是旁人早就被盯得手足无措了,可阎奕晟却不急不忙地拉上衣服,消瘦的脸庞没有丝毫变化。
他笑着抬头,与他目光相撞,轻笑出声:“父亲这话可真有意思,整个地府,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他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几分散懒,微微动了动靠近伤口的胳膊,并未传来想象中的痛意,他心中估摸了一下,有了定数。
“怎么?你失踪了整整一年,为父问问也不行了?”阎启砰的一声将茶杯放下,脸色沉了下去,可阎奕晟从未怕过他,即便他发怒又如何?
“行,怎么不行?”只见他慢悠悠地又倒了一杯茶,放到阎启面前,而后自己才拿起茶杯,缓缓呷了一口,又接着道,“可这一年我一直在下面养身子,能去何处?”
他嘴边噙着邪笑,漫不经心地拨动着手中的杯盏,无视阎启越发黑沉的脸庞。他从暗一口中得知,阎启这一年一直在找他,而面对他的失踪,则推脱是身子不好,被送到下面地狱内养伤去了。
阎奕晟在下面养身子不过是阎启的一个托词,他便不信他不知道!现如今他居然用一个谎言来搪塞他?
阎奕晟知道,就算知道又如何?
即便他知道了,他也不会透露自己的真正行踪。他清楚地明白阎启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决定不将黄泉路的存在告诉他。
虽说他不知黄泉路的存在和地府有什么区别,可经过一年的经历,他似乎心中有了一个底,只是他还需要佐证,才能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想是不是真的。
可他明白,这些佐证,别说是阎启,只怕孟曦也不会告诉他,如今他回来了,想再去一趟黄泉路,也找不到去的入口。
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回来的?
“啪!”
许是这无所畏惧的模样彻底激怒了他,阎启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他面前摆放的两盏茶也跟着微微颤抖,见此,阎奕晟也不过是轻啧了一声。
“阎奕晟!你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他蓦然站起身来,在屋中走了几步,而后转过身俯视他,“你既然不说,那你告诉我,你这伤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水中?”
“父亲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他嘴边的笑意又浅了几分,目光穿过身前的阎启,落在外面一派繁茂的庭院中,眼中情绪莫名。
知子莫若父,阎启见他这副模样,心知也问不出什么来,他本以为这一年,他也该长大了,不想还是当初那副模样。
阎启此刻心情有多复杂,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池,小时候分明还好好的一个孩子,现在长成这样一副模样,不听劝也就罢了,连他也丝毫不放在眼中。
“你……”阎启正欲说什么,谁知阎奕晟却忽然呻吟一声,抬手按住眉心,一副痛苦模样,正当阎启以为他伤口有异时,他却忽然下了逐客令:
“父亲自便,儿子身子不适,先去小睡片刻。”
一句话,无端又让阎启心中又气又无奈。
方才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现在却又身子不适?可想到他才醒过来,的确需要多休息,也就压下了心口的不悦和不少话。
现如今人回来了,就算要做什么,也须得他将伤养好了再说。
阎奕晟起身朝内室走去,行至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微微偏头,眼底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对了父亲,儿子觉着一年前你说的有理,我现在已然加冠,的确该做些什么,来帮父亲才是……”
闻言,阎启抬头看他,眼中神色晦暗复杂。似欣慰又似震惊。方才他还想着他即便过了一年,性子半点未变,可现在却忽然提出要入朝。
原来还是变了一些,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却总算是愿意去朝中帮他了。
阎奕晟决定入朝做事,他可谓是求之不得,哪还有什么不乐意的?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他也不管自己在阎奕晟面前是否有威严,心中却忽然有些欣慰,方才的不悦一扫而光,只觉得通体舒泰,
阎启离开后,阎奕晟趴在床上,伤在背后,睡觉就是麻烦。
他提出要入朝一事不是心血来潮,也并非是想去帮阎启,亦或是继承那个位置。
他不过是,想求个真相……
地府内有十王,十王各司其职且平起平坐,虽是异姓,却亲若兄弟,不过这些都是外人看到的。真相却是,十王之间明争暗斗,为了胜过其他九王,找茬甚至使绊子也是常有的事。
有时也会因为压了对方一头,不喜使出下作的手段,如同宅院妇人般。
不过这些争斗却不只是在阎启这一代,而是自许多年前起,十王之间就已经出现了隔阂,不过自古以来,阎王手中掌握着地府的生死簿,可以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正因这一点,阎王在外人眼中,权利才格外大。
地府的日常运作,阎奕晟倒是知道一些,可像一些私密之事,例如往生林的事……他从未关心过,阎启也不会告诉他,自然不了解其中关键。以前不了解,是因没兴致,可现在去了解,是因这一年他在黄泉路的所见所闻。
而他提出入朝一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心中有了疑惑,为什么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两个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地方?
更为重要的是,他要查清楚,黄泉路和地府之间连接的通道是什么?黄泉路禁地里藏了什么?以及地府中,往生林的秘密。
黄泉路也好,地府也罢,种种疑惑在他苏醒后就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前二十余年他从未关心了解过自己出生的地方,可现在,在看过黄泉路的繁花景簇后,他忽然有了兴致。
他半眯着眼,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尽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在想到一件事时,猛地一惊。
他蓦然撑起手来,却不小心牵动到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可疼痛过后,心里被一个不可能全部填满。
他干脆起身,扬声喊了一声暗一。
也不知暗一躲在何处,他话音刚落,暗一就从外面推门而入。
“公子?”
“有件事你去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