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冷眼凝了众人一眼,下属抽剑挡在他身前,身上还扛着一人,黑袍人与那人目光透过长道,往尽头看去,也不知在看什么。
王政等人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手中皆举着刀剑,仿佛下一刻便会厮杀起来般。
王政站在不远处,四周同样被人挡着,他看着黑袍人,笑着开口:“阁下当真是让人好等啊!”
闻言,黑袍人目光瞥了一眼被扛在肩上的厉狄,而后又落在王政身上,哑声也跟着笑了起来:“便是难等,诸位不也等了半日?”
有的人愿意装傻,不过是因为愿意被骗,他愿意装傻,想的却是如何顺着别人的圈套……反将一军。
黑袍人自来警觉,他刚进这间牢房时,便察觉到了不对。
按理来说,厉狄也算是现如今的重犯,但关押他的地方不说没有看管之人,便是他所处的牢房也是偏僻安静。
仿佛像是故意为之一般。
种种迹象,如何不让他警惕?
而他发现后,不仅没有声张,反倒愿意配合一二,他这样做,便是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是为了玩哪一出?
他没急着进入牢房的一个原因就是担心里面那人是他人假扮的厉狄,而他在说话时,也借机打量,想要确认里面之人究竟是不是厉狄,好在,那牢狱里的人的的确确是他。
也正因如此,他有才走了进去,甚至命下属去将他解绑。
与厉狄说话间,他故意寻了个足以令厉狄暴怒甚至产生杀意的话头,端看言行举止,的确没什么可疑的。
但认定眼前之人就是如假包换的厉狄后,他并未放松警惕,反倒更加防备。
如果说眼前之人是厉狄,那这般诡异的迹象,他为何像是没有发觉一般,对他的到来也丝毫没有惊讶的模样。
这种种迹象,都极为不对的。
可他却殊不知,早在厉狄被关进大理寺前,孟曦便已经让他看过厉穆,他方才拿出的东西,倒是更加证实了孟曦和他说的话。
早在孟韫灵去少君府地室中时,孟曦便已经与他见过面了。
他骗了所有人,却也是孟曦骗了所有人,包括孟韫灵在内,至于黑袍人,不过是她计谋中的一环。
遥记得当时孟曦来见他时,身上那股笃定而自信的神情,那一刹那,他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可又与他不大相似。
眼前的孟曦身上的确带着笃定自信,但更多的是淡然从容,像是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目光清浅落在你身上,似能顷刻间便将你看透,无论那心思藏得多深。
眼前那女子不过双十年华,却无端透着无人可及的压迫,让这么多年心思深沉的他,在她面前都无处可躲。
那时他隔着一墙,看见了那个依旧懵懂无知的孩子,孟曦也并未说什么,不过是让他将这些年做过的事,以及他所知道的,关于黄泉路不能外传的秘密一一告诉她罢了。
兵败如山倒,孟家母女早就定下计策,为的便是让他束手就擒,若说一开始他拒不承认,但那都是因为没看到自己在意之人。
一旦自己在意的,也接连落在对方手中,他再无他法,于是他也算是半真半假说了一些。
他不知孟曦相不相信,但依着她那看不透心思的性子,定然也不会全信。
也正是那时,厉狄从孟曦口中得知,原来当初盛问天死时,她就已经从他嘴里的只言片语猜了起来,更甚至暗中调查来不少。
可这些,不仅是他,便是黑袍人,只怕也不知道孟曦早就查到了他身上。
这份心思,这份定性,非一般人能比的。
官场中常有人言,如今的孟曦,比之当年的孟韫灵也毫不逊色,他虽没见过当年的孟韫灵是何等风采,但在他看来,如今的孟曦,定然比当初她的母亲更加出彩才是。
无他原由,只因她身上透着的笃定从容,便已然是无人可及。
孟曦将她所查到的消息给了他,其中便有那人身份的揣测,他行事的目的。
而这些,他当初也不是没有查过,只可惜,他查出来的,没有半点用处。
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除了几个她怀疑的人,便是黑袍人与他们合作的目的。
说起那目的,他看了后,脸上虽未表现出什么情绪,可心里却翻起了巨浪。
看完后,他似乎也明白了,为何他要那般纵容盛问天行事嚣张,又为何纵着他大肆搜刮坊间,甚至贪污等事。
他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屑做出这等事来。盛问天这些年嚣张的举动,不仅让官场开始变得混乱,更是出现官官勾结相护,偏偏那人行事虽放浪,可又让人捉不住痕迹。
他一开始就怀疑盛问天之所以这些年没留下半点破绽,甚至还得以升谪,其中肯定有黑袍人的手笔。
如今消息都在他手中,他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顿悟。
至于为何要帮他,若是他还猜不出来,这些年来也就白混了。
他只是没想到黑袍人竟然大胆到如此地步!
不过,略一联想,黑袍人做的每一件事,不就是想要搅乱这官场?为得不就是让男子上位?
凭什么自古以来便是孟家沿袭路守大人之职?又凭什么男子要被孟家女子压制?为何男子不行?又为什么上位之人是女子,而世间女子也多是不幸?被男子视为玩物?
黑袍人偏不信!
既然无法左右这些事,倒不如替了孟家,建造出一个新的规则!
而盛问天一向最得他心,只可惜……被孟家母女盯上,不得不弃。
而现在又是什么什么个状况?
他目光落在厉狄身上,眼前的厉狄定然是如假包换的,那他又为何要骗自己?还是说,是孟家人骗了他?将他策反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他压了下去,他是知道其妻及其子对他有多重要,也不是个三言两句就能策反成功的。
他对厉狄生了疑虑,不敢再信他,不着痕迹对自己人使了个眼色,而后他又将目光落在王政身上,不急不缓地理了理宽袖,哑着嗓子开口:
“不过……诸位的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