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过就是再辛苦些罢了,总不能将一个无处可去的小姑娘赶出去罢?
便这样,那女子留了下来。
那女子十分害羞,似乎是有些怕他,只要他在的地方,她必定会躲起来。
一开始那书生并未在意,毕竟家中多了一人,多了张嘴,他每日早出晚归的也不得闲去搭理她。
可有一日他回来后,不仅家中被收拾地十分利落干净,便是连饭菜也做好了摆在桌上,他刚进屋,就见他母亲笑眯眯看他,招呼他用饭。
他母亲病后体弱,坐不得半点活计,他是知道的,所以每日他都会将饭菜做好了放在锅中煨好再出门,这般既节省了午时用饭的时辰,也方便了其母用饭。
可现如今……
他不由朝自己那便宜表妹看去,就见她捧着碗,低着头默默吃饭,她脸不过巴掌大小,低头吃饭时像是要将头埋入碗内,看着竟有些可怜意味。
那书生看了她许久,也不见她吃菜,不由皱眉,便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些菜。
她似乎被吓了一跳,刚抬起头,便闯入了一双幽深眉目中,她心中似乎又抖了抖,她瑟缩了一下,这才低声道谢。
见她怕他,书生心中不好受,却也没有说什么。
又了这次之后,书生表妹担起了照顾家中的责任,书生想,这样也好,至少他能少忙一些。
再后来,媒人再上门提亲,本以为这次书生还是一样的托词,谁知这次却被书生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只因,书生有了心悦之人。
谁也不曾想到,一个生性冷漠的男子,在见着他表妹第一眼起,眼底就再容不下其他人。
又过了三年,表妹出了孝期,书生便与其表妹成了亲,琴瑟和鸣,幸福美满。
只除了……无后。
她表妹心急,想为书生留下一个孩子,书生对孩子不大在意,他反倒觉得,若是有缘,孩子自然会来。
书生一如众人预想那般,是个有大作为的,很快他便在回华城的府衙中站稳了脚跟,家中也慢慢好了起来。
可随着时日流逝,书生已近而立,却膝下无子,表妹心急,瞒着她寻了不少偏方药方来,书生知道立即便停了她的药。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那药物起了作用,表妹总算是如愿怀上了,心中虽觉得这孩子让自己心爱之人受了不少苦,但看她高兴,倒也没什么,只是越发心疼起她来。
本以为生下孩子,此生也算是得了圆满,却不料因为吃了不少偏方,表妹身子亏空的厉害,再加上难产,足足生了一天一夜,而后好不容易将孩子诞下,表妹却大出血而亡。
书生弱冠之年与其表妹相识,不过才相伴十年有余,此生漫长,又如何够?
若他知道这孩子会带去表妹的性命,他怎么也会劝说她,极力护住她,怎么也不会让她再吃一些乱七八糟的药物。
他本不欲搭理这孩子,但只要一想到这孩子是他表妹用命换来,怎么也狠不下心去讨厌他,更何况,这孩子眉眼长得像她,更何况,她临终前,让他好生照顾孩子……
“公子向来聪慧,不必然儿明说,也应当猜到了那书生是谁了罢?”然儿抿了抿茶水,说了许久的话,口舌有些干燥。
“既如此,厉狄又为何要将孩子藏起来?即便成过亲,有个孩子,也大可不必这般做才是。”孟曦不由皱眉,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一阵有规律的细微响声。
闻言,然儿又掩唇而笑,凤目光彩流转,格外夺目:“公子这可问对了人,然儿为了这消息,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说着笑着看了一眼一旁无言的立月。
立月是忘川楼的名义上的主子,每日接待客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酒楼正是人多嘴杂的地方,当她知道些风吹响动后,便送了消息给在仙上居中的然儿。
然儿不过稍加手段,那知道点消息的人便被引了过来,再加上几杯酒下肚,什么话都说了。
两厢合作,配合的十分默契,这也是这十余年来所培养的。
那人家境颇为富有,平日就爱好沾花惹草,,也向来不忌口,若是看上一人,无论身份贵贱,都要弄到手才罢休。
他与厉狄没什么干系,但他却认识几个厉狄府中的人,其中有一个便是在厉狄身边侍候的侍女。
那是他好不容易勾搭到手的,费了他许多功夫。
一次二人喝多了酒,又在经历了一番颠鸾倒凤之后,那女子如同呓语一般,说了几句她主家的话。
那女子说,外人都说左使生性冷漠,却不知也是个情深的,夫人去世多年,也不见娶妻,待他夫人何其情深义重?
可左使府中又处处透着古怪,比如后院不能任何人接近的院子,便是接近了,那人也很快就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哪儿。
直到她有一日路过,控制不住心中好奇,悄悄去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便险些去了半条命。
谁能想到,左使居然在府中藏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被冻在冰棺之中,莫约不过二十左右,被梳洗打扮的十分妥帖,仿佛睡着一般,面色红润,朱唇黛眉,长得很是美。
她逃走了,再想到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人,她不敢表现出半点不对,就这样过了许久,直到认识那富家公子。
她希望那公子带她离开,可那公子不过将她当做玩物罢了,又怎会娶她?
更何况她背负如此秘密,若是瞒过了还好,若是瞒不过,被厉狄知道了,他家可是没有能力与厉狄以卵击石。
一夜春宵后,富家公子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也不再搭理这个女子,转头又去瞧其他女子去了。
那侍女有心逃离,被厉狄看出了端倪,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也如其他消失在府中的下人一样,也跟着消失不见,而府中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般,宛若从始至终就没有她这个人。
后来有一日这公子觉得没意思了,又开始去寻旧相好,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侍女已经不再了。
她忽然就想到了当初那侍女与他说道的那些,一时间也冒了冷汗慌了心神。一慌张下,便找来了自小一同长大的知心好友,将事情尽数吐露了出来。
而二人说话的地方,不巧正是忘川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