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曦从里面出来后,修养了整整三日,这三日里她一句话也没说,而后才开始慢慢与身边人交谈,只是大多时候变得越发沉默罢了。
她话变少后,整个人也变了一个模样,最爱玩闹的年纪,开始跟在孟韫灵身边学各种东西,不仅如此,还有夫子交代的任务,也做得颇为出色。
没人去问她在黄泉路中经历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只是安静照顾好她依着她。
她一向聪慧,学什么都不费力,从黄泉路出来后她又比之前更为努力,一时间坊间对她大肆赞扬,直言出了一个神童。
孟曦从未在意过这些,她只知,她长大了,须得对整个黄泉负责。
便是孟韫灵也未多问过她一句,见她愿意学的便多交一些,不愿意学的,倒也不强迫她。但她发现,自从孟曦从黄泉路中出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什么都会学,似乎什么都喜欢。
此刻屋内十分安静,面对孟韫灵突如其来的怒火,孟曦仿佛没有感觉般,依旧神色淡淡地坐着,根本未放在心上。
见她没说话,孟韫灵缓了缓语气,一边拿出帕子将指尖溅到的茶渍擦干净,一边淡淡开口:“此事我不同意。”
孟曦显然也料到了这个结果,神色间并不见失望,她低着头看着眼前那盏茶,指尖顺着杯壁上的花纹描绘着,一副从容淡定模样。
“我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但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孟韫灵不答应,无非是担心泄了孟家的秘密,导致整个黄泉大乱。
孟家要护所有黄泉人,整个黄泉,而那条路中,则存了稳固根本的秘密。
就目前而言,王尚安是绝不允许仵作动王雅微的尸身,而想要找到证据,除了基本的探查外,死者留下的证据也至关重要。
显然,死者不能动,那么一条线索直接断了,无法拼接。
而昏垣那边……她倒是已经派了邢剑去了,也不知结果如何了?
“我不管你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你要入黄泉,我绝不同意。”孟韫灵冷哼一声,眉间带着一丝不耐,直接站起身来,行至案牍后,上面还摆放着许多未批的折子,她随手拿一本起来翻开,用行动告诉孟曦她可以离开了。
但孟曦像是没看见般,也站起身来走到侧间站定,目光浅淡,却带着坚持:“母亲,此事他是针对我而来,若是我连昏垣也护不住,谁还会信我?”
她要救昏垣,就必须洗刷他身上的嫌疑,而她要做的就是,就是亲自带回王雅微,从她口中得出真相,而后三方佐证。
盛问天执一词,露儿执一词,既如此,何不再加一人?皆时谁真谁假,不言而喻。
孟曦打定主意要怎么做,便谁也劝不住她。此刻屋中侍候的人不知何时尽数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这让她越发没了顾忌。
“母亲也不想让那人毁了黄泉对吗?上次让他逃脱,这次绝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乱子。”
她向来尊崇孟韫灵,在她面前更多是孟韫灵吩咐而她听着,为了这次这件事,她倒是说了不少,还全是想要将此事查清楚的模样。
她语气淡淡,但言语间的自信却无端令人信服,孟曦一面说话,一面将心神放在她身上,见她拿着折子的手顿了顿,继续淡淡道:
“他向来谨慎,这次不惜暴露自己掺和进来,定然是有十足把握,今日我们能挡一次,日后呢?难不成要整个黄泉路毁于我们母女手中吗?”
孟曦说这话时,不急不缓,没有多少情绪,依旧淡淡,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孟韫灵听了,心中心思翻滚。
屋内又沉默了下来,孟曦也不急,孟韫灵作为路守大人,只会比她思虑更多,她言尽于此,其他的,还须得她自己想。
她想,就算孟韫灵不同意她也有法子,只不过麻烦了些,来这里求她,不过是求一个名正言顺罢了。
孟曦不禁头疼,何时自己也变得跟那个无赖一般,心中竟然生出了龌龊想法,居然想着若是孟韫灵不答应,她便悄悄去,先斩后奏。
果真是被那人所影响。
在孟韫灵思虑间,孟曦思绪已经飘远,她心中暗想着,一定要远离阎奕晟,那人向来张狂不羁,不畏他人看法,若是那日她心中又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当真是后悔也来不及。
……
孟曦从宫内出来时,已近午时,她先是去了孟宁宫中,见她没有乱跑,心中稍感欣慰。
孟宁被孟曦与孟韫灵保护得很好,昨夜发生的事半点消息都未传到她耳中,见孟曦来,还欢欢喜喜地拉着她说了不少,还将自己珍藏起来的零嘴拿出来,一副讨巧卖乖模样。
见到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孟曦心中不由松了松,虽是十分疲惫,但却笑得轻松。
她想,孟宁还是个孩子,自该开开心心的没有烦恼地过活,其他的风雨,只管冲她来便是了。
就算是为了孟宁,她也要咬牙坚持着。
眼前的小姑娘看她眉间疲惫,极力逗她开心,而她也想让她开心些。
孟曦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期间姊妹二人说了不少话,但多数时候都是孟宁在说,而她在听,她的声音像只百灵鸟般清脆,在耳边叽叽喳喳,却不见吵闹,反倒平息了她心中因为昏垣的事而积压着的郁结。
见孟宁有停不下的架势,孟曦不得不笑着打断,而后在孟宁依依不舍中离开了宫中。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纤细身影,孟宁一下子便泄了气,问身边的彩屏:“彩屏姐姐,阿姐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我看她方才心情好像不大好。”
她性子虽单纯,但却十分心细,即便孟曦极力掩藏,但她与她流着同样的血,怎么会瞧不出她不大对。不仅如此,还看着十分疲惫,像是好几日没休息了般。
闻言,彩屏眸子闪了闪,想到往日孟曦的交代,笑道:“少主一向事忙,哪会有什么事?小姐莫要担心了。”
“是吗?”她嘟嚷了一句,眼看孟曦已经看不见了,她转过身来,缓缓坐回锦榻中,拿起零嘴无意识放入嘴中,一副沉思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