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回到少君府中,已经过了丑时,但因着昏垣突然出事,主子也没在府中,更多显得肃静几分。
回来时,芳兰还守在大堂之中。昏垣这件事此时还未传开,不过是消息精通的人家得了些消息,估摸着现在还压着,但第二日……
依着盛问天的性子,定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不然也枉费了他这个局。
因为几人都不是外人,孟曦直接带着人去了书房,芳兰见他们有事要谈,悄声退下去了厨房,准备为几人做些宵夜,不说填饱肚子,但求恢复些气力。
孟曦坐下后,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角,脸上掩不住的疲惫,但开口时声音依旧清冷,仿佛脸上的倦色似假的一般。
“仵作如何说?”她依旧闭着眼,长安打了个激灵,脸上多了分愁绪,语气有些低沉:“少主,那仵作说,王堂主不让开棺验尸。”
他一说完,莫说是长安了,便是邢剑都忍不住皱眉,按理来说,死于非命者,须仵作开棺验尸,寻求真相。
有时尸体说的话,往往才是铁证如山。
但长安说完后,孟曦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也无怪乎孟曦料事如神,盖因她对王尚安有所了解。
王尚安在官场上不像许多人那样圆滑,但做事倒是挑不出错,可一旦一件事碰触了他的底线,他便是拼了命,也要护着。
如今王雅微惨死,要了他半条命,安静了大半生,他要闹一闹,也情有可原。孟韫灵都未发话,即便他们有所不满,也不能拿他如何。
而孟曦正是料定了王尚安不会让人破坏王雅微的尸身,才会去厨房命众人查看摆放上桌的酒菜。
但这样做也有所偏差,若是王雅微并未中毒,而是昏垣亲手致死,那昏垣必然脱不了罪,但王雅微若是先中了毒,而后才发生了一系列事情,那昏垣便不是凶手。
所以王雅微究竟吃了什么,十分关键。
孟曦想到王政暗中给她传来的信,心思转了转,但又很快压下去。
若是那侍女也被盛问天买通,只怕去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长安说完,孟曦几乎没有犹豫,便决定了要如何做,她没再问王雅微一事,而是又道:“你回来时,王政可回了大理寺?”
“属下并未见到王卿者。”
她又轻声嗯了一声,屋内再次陷入寂静之中。不多时,她对长安道:“今晚辛苦了,下去歇着吧。”说完,便不再理会他。
长安愣了愣,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孟曦口中听到类似于嘉奖的话来,心中忍不住高兴,但一见大家似乎都在想昏垣一事,情绪似乎十分低沉,他也不敢有所表现,只能极力压着,红着脸磕磕巴巴对她行了一礼,而后飞快退了出去。
他开门时,芳兰恰巧端了宵夜来,见他逃似的跑得飞快,只当他急着办案,也并未喊他,快步进去,将东西在三人面前摆放了下来。
“少主莫要因为那事将身体熬坏了,多少用些。”本来晚间孟曦也没吃多少,又在外面奔波了一夜,恐怕早就饿了。
孟曦不置可否,沉默听着。
早些时候厨房煮了圆子给少君府值夜的众人,因为以前时常出现吃不饱的现象,后来厨娘每次煮的时候都会多做一些。
现在天气并不算冷,她去厨房看了看,还热着,便端了过来。因为是按着人数来煮的,自然也算了长安的份,见她走了,她便准备端下去,却不想耳边传来一声清冷声音。
“这份让人给长安送去吧。”那孩子估计也饿了。
她说完,低着头搅了搅碗内的圆子,她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动,耳边是芳兰答应后离开的声音。
“盛问天今日找你去了?”
“是。”见她没有要动圆子的打算,邢剑与良珣自然也不会动,见他问话,良珣苍白着脸,眉间带着几分虚弱,儒雅之气更甚几分。
他应完,脸上带着些犹豫,小声道:“少主,盛问天或许,从来未信任过我,今日这件事也是因为他去找我时,他的心腹带去的消息,我才……”
早在一开始时,孟曦就想到了,盛问天必然不会完全信任良珣,所以他除了派人跟在良珣身边,还让人更加严密地监视他。
当初盛问天找良珣时,她是知道的。那日良珣去赴盛问天的约,昏垣看见了,也跟去了,却不知良珣赴约都是在孟曦的计划之内。
盛问天有意策反良珣,良珣暗中早就与孟曦说过了,孟曦也干脆将计就计,让良珣顺承着他,以便更好掌控盛问天。
但她也并未将所有希望放在良珣一人身上,她本一开始并不将盛问天放在眼中,但到底是她大意了,没想到他身后居然还有其他人的踪迹。
她的人三番两次失手,想来那人也功不可没。
先是刺杀中毒一事,再来就是昏垣的事。这两件事,她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除了那人瞒得紧,只怕她身边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她握着瓷碗的手倏然收紧,脸上依旧淡淡模样,心中却压不住的冷气。
在她身边安插人?倒是有些能耐。
信任良珣?
若她是盛问天,自然也不会完全信任他。
“少主,是珣的过错,当初他说要利用虹头山一事时,珣便狠下心才是,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令少主陷入困境。”
他脸上没什么血色,带着几分羞愧与后悔,坐立不安地站起身来,一提长袍,端端正正跪了下去。即便是跪着匍匐在地,他腰际依旧直直地,仿佛没有什么压得弯一般。
盛问天原本想让良珣破坏虹头山一事,让孟韫灵或者孟曦对昏垣产生些不喜。昏垣得孟韫灵眼,要想破坏他在她心中的形象,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可良珣看到那边几乎已经是心病的匪患后,怎么也下不去手。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让盛问天恼羞成怒,彻底不再信任他,干脆自己直接动了手。
这件事,说到底也有他的过错在,若是当初他听了盛问天的吩咐,将昏垣办的这件差事搞砸,孟曦也不会这样被动。
闻言,孟曦没说话,依旧坐在那里,但见跪下,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邢剑。邢剑沉默着将他扶起来,与此同时听见她淡淡道:“此事怪不得你,起来罢”
就算是他那次做了又如何?凭盛问天的手段,又岂会轻易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