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点麻烦。”布鲁斯想了想，补充道，“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意思的麻烦。”

艾普尔很少见到布鲁斯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布鲁斯这近乎辩解的说明让她暂时忘却了刚才的心酸和心底那点悲愤。

艾普尔撩起眼皮，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布鲁斯：“你刚才……是在给我解释？”

“我以为那只是为了让你更好理解我本意的说明。但如果你要把它解读为‘解释’……”布鲁斯停顿了片刻，“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艾普尔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她很快察觉到这点欢乐的气氛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不管是从当前的形势来看，还是从她个人的前途命运来看。眼下都不是一个适合开怀大笑的时刻。

艾普尔收敛了笑容，恢复了一开始那种沉闷的安静。

“或许你会认为我接下来的话是为了安抚你，但是……我没想过放弃你，我还在寻找可以让转机。”

艾普尔静静地看着布鲁斯，片刻后，她微笑着说道：“我开始有点明白我为什么会被你吸引了。”

布鲁斯没料到艾普尔会把话题引向这个方向，他微微顿了一下，但没有选择打断艾普尔。

“如果现在我面前坐的是史蒂夫或者克拉克，我猜他们要么选择暂时隐瞒不说，要么会安慰我说他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让我无需害怕。但是你没有。”艾普尔垂下视线，嘴角的笑意却没有褪去，“蝙蝠侠不随便做出无保障的承诺。这很好。”

“是么？”布鲁斯虽然语气平平，但内心却有些意外。艾普尔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也和他以前遇到的其他女伴不一样。她似乎一点也不喜欢那些看似美好的承诺，并且对那不屑一顾。

艾普尔点头：“是的，很好。因为这至少让我能百分之百相信你说的话。你说是那就一定是，你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艾普尔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这让我感觉你是信任我的。我很喜欢这样。戴安娜说得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难要解决，不应该由别人来帮忙。”

布鲁斯微微仰着头看着艾普尔。她的脸上透出一股近乎倔强的坚定。明明是一个普通柔弱的女孩子，但布鲁斯看得出来，她已经具备一个超级英雄所拥有的坚定的内心。

布鲁斯听过太多的心灵鸡汤。什么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什么超级英雄是一种不屈的精神……翻来覆去都是在歌颂人性的光辉，试图告诉世人，每一个人都能成就不凡。

但布鲁斯也见过太多的现实。他见多了人性的丑恶，挚友的背叛，面对暴力的屈服，不受理智控制的愤怒，将个人情绪凌驾冷静判断之上的天性。他知道，超级英雄不是什么精神，更不是什么人性光辉的表现。超级英雄确实是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是和孤独和痛苦共舞的异端。普普通通犹如艾普尔的人，是无法成为这样的异端的。

但这一刻，布鲁斯知道自己判断失误了。

艾普尔还是那个普通人，但她确实已经具备了超级英雄所拥有的坚定内心。

事情变得很好解释了，艾普尔让他着迷的原因，是那份来自同类的吸引力。

她不像修正后的巴里那样，对其他人抱有一种美好的期待。艾普尔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选择了接纳认可，而不是试图改变他。布鲁斯能看出来，艾普尔对人性有着足够的洞悉力。但就是这样能够洞悉人性的她，却又和他不一样，她对世界和他人还抱有一种希望，那是一种建立在理性上的希望。

这种希望，布鲁斯也有。但他时常感到这点微弱的希望在黑暗的世界里有些岌岌可危。

布鲁斯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这很不正常，他并非有意要去感知自己身体的状况，但他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略快于平日里的心跳。布鲁斯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

这种情况，布鲁斯听说过，无聊的爱情小说和爱情电影里都有这样桥段的描写，他也曾在以前那些迷恋他的女郎身上见过忽闪的眼睫，他也曾抚摸过那些女郎欢快激动的脉搏。

他知道他现在身体的异常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他很诧异这个解释。

明白和承认自己喜欢艾普尔是一回事，在艾普尔身上尝试到被爱情扼住脉搏……是另一回事。

很美好，但却有些不太妙。

艾普尔不知道布鲁斯现在心里复杂的斗争，她只是瞧见布鲁斯紧蹙的眉头。

“不用担心，虽然没有保障，但我还是相信你能找到。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在这样的困局中找到破局的希望，那个人只可能是你，蝙蝠侠。”

布鲁斯平复了一下心情，最后只对艾普尔说了“放心”两个字，就再无他话了。

艾普尔点了点头，冲他礼貌地道别后便离开了。

那天的谈话，除了艾普尔和布鲁斯，没有任何人知晓。但众人都察觉到，那天的会议后，一直孜孜不倦研究魔法界有关情况的布鲁斯，突然改了研究方向。他独自一人，不声不响地搞了个头盔出来。没人知道那个头盔是拿来干嘛的，布鲁斯把有关的技术数据锁得牢牢的，丝毫没在众人面前显出一星半点来。

戴安娜和克拉克问过两次，但都被布鲁斯以“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为由搪塞了过去。

复联的一伙人和布鲁斯接触时间不多，也碍着本来私下算不上朋友的缘故，并没有对布鲁斯研发的神秘头盔公开发表看法。但娜塔莎还是私下问过托尼的意见。

同为科研狂魔兼手作大佬的托尼在看过娜塔莎发给他的图片后，很是客观地回答道：“只看外表，谁都能看出来是个头盔。不给出具体数据，神来了都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拿来干嘛用的。”

发表完意见后，托尼又为自己没能识破布鲁斯制作的头盔而感到有些许恼怒，他忍不住瘪了瘪嘴道：“没准儿他脑子里有瘤子，自己在捣鼓放射性治疗器械。”

史蒂夫无奈地揉了揉眼角：“托尼……”

“难道不是么？这种可能性也不能排除啊！也许他就是脑子里有瘤子，这谁说得准！他要真捣鼓出来治疗仪器了，对广大病患也是件好事。我看这挺好，这也算他在拯救世界。”

意识到自己的好友确实和布鲁斯不对付，史蒂夫也不再多争辩。

“有没有可能……他想搞意识投射？”娜塔莎开始猜测起布鲁斯的真实意图来。

托尼不耐烦地回答道：“还是那句话，没有细节的数据，仅凭借外形，我没法判定他拿这个来做什么。但如果他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足够冷静理智，我不觉得他想通过意识投射去解决问题。即使他真投射了意识，让过去的他知道这一切，那和我们一开始设想的时光旅行的性质差不多，都会引起祖父悖论。从科学的角度上讲，只是创造了新的时间线罢了。我们这一条线，仍旧死路一条。时间管理局的话，很明显了，这条线上的我们如果想要回到正轨，只有通过魔法逆转时间。这应该是魔法和科技的作用手段不一样导致的。”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管他干嘛！”托尼烦躁地长出了一口气，“那个康斯坦丁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史蒂夫有点沮丧地摇了摇头。

“我没想到他们正义联盟的人这么不靠谱。话说回来……正义联盟？这名字真的有够蠢的。”托尼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自从维多利亚出现后，托尼很少在白天喝酒，但最近，他突然感觉平日里作息规律，堪称养生模范的他简直蠢爆了。这种无意识的觉醒，让托尼在烦躁的时候就忍不住给自己倒酒。但每一次，他喝上一小口又会感到无比厌烦。这一次也一样，托尼感觉自己的嘴皮刚沾上一点酒液，就又厌烦地放下了杯子。

“我倒是有个大胆的想法。”娜塔莎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托尼。

“有话就说，看我干什么。”

娜塔莎闻言，又看了看史蒂夫，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我记得托尼你和布鲁斯他们一起去见过那个叫古一的人。她不也是魔法界的人么？我们不一定要依赖康斯坦丁。退一步讲，即使最后确实需要康斯坦丁，古一也应该比我们更有办法找到他。为什么我们不试试这条路呢？”

“你没去过那个鬼地方。古一住的那个鬼地方，我们去了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公寓楼，别说见到古一人，连她真实住处的门都找不到。那地方非得艾普尔去了才会显出大门。搞得跟‘芝麻开门’似的。难不成你们能说动艾普尔？你会选择跟我提这个想法，就说明你压根不想让布鲁斯知道这件事。”托尼瞥了娜塔莎一眼，“你的习惯，我还算是有些了解。”

娜塔莎不以为意地耸了一下肩：“也算是有点收获不是吗？至少让我们找回了一点曾经并肩作战的感觉来。”

托尼闻言皱起了眉头。

娜塔莎话锋一转，又语气温和的安慰道：“嘿，那不是你的问题，谁能料到维多利亚背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呢。老实说，一开始我也因为她的善解人意深陷其中。这是人的天性，并不是你的过错。”

托尼下意识地想说布鲁斯就没受到维多利亚的影响，但他转念又觉得这样和布鲁斯死磕实在是没有意思，便又闭上了嘴。

“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再试一试。”安静了许久的史蒂夫突然开口道，

“试一试?”

史蒂夫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我觉得那个叫古一的人，应该一直有关注我们的动向。至少有关注艾普尔和维多利亚的动向。”

“所以？”

“古一的目标和我们一致，至少按布鲁斯他们的说法是这样。古一也在寻求让一切回到正轨的方法。现在方法有了，只是魔法界人士不知为何迟迟不肯现身。但我觉得有个方法可以试着逼他们现身。以他们对事件的关注程度，他们对系统和维多利亚之间关联的情况知道的不会比我们少。同样，只要他们像以前一样足够关注这一切的动向，应该也就能知道，我们并没有向维多利亚透露半点信息。”

娜塔莎挑了一下眉，接过话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上门去威胁古一。即使我们找不到入口也无所谓。我们只是，单方面地去威胁她，如果她不出面帮助我们找到溯回时间的魔法，我们就告诉维多利亚所有计划？”

“自杀式袭击啊。”托尼厌恶地垮着脸，“真不像是你会想出来的计划。不过，确实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