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佑放大声音,不满的瞪了一眼胧山门的人:“哼,我就说阿决哥绝不是奸细!”
对方却鼻腔里冷冷的哼了声:“谁知道呢。”
别人可能会怕苏佑的公子哥儿气,但白凝出身富户,本就是千金大小姐,她可不怕他:“他一走我们就被魔物攻击,差点全都死在这里。这怎么解释,哼!”
霍决把鱼往褚泽怀中一丢,大鱼扑腾扑腾直跳,小少年左支右绌的挪着步子接。
他浅浅一笑:“哦,你们半夜被魔气袭击了?”
紧接着,直视她的眼眸中发出尖锐的光:“若是我干的,我第一个便杀了你。”
一股寒意直窜脑髓,白凝声音微颤:“…..你?!”
他们都是同门,争执也带着情绪化,对解决问题没什么帮助。
天一宗曲长风上前几步,恭敬有礼的欠了欠身,道:“霍兄弟,昨夜事发之后,我们做了详细查探,只你一人不在。整晚捕鱼…..这恐怕难以服众。”
曲长风是徐述白同门师弟,比起穆红叶的冷静柔和,他要尖锐不少。
霍决一边听着一边颔首:“的确难以服众。”
曲长风一愣,看向穆红叶: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穆红叶皱了皱眉。
“容我想想…”果然,霍决找了个石头坐下,懒洋洋的继续道:“每年的逐鹿大会之前,为确保安全,作为仙门督主的晟天尊,都会让弟子进行场地查探的。对吗?”
这也是他们坚定此次有魔族奸细的理由,因为逐鹿大会前不久,他们才在秘境中做了检查,确认了没有魔物和凶兽,才让仙门百宗放心参加。
他貌似在看曲长风,其实目光的方向是曲长风身后的穆红叶。
穆红叶颔首。
霍决冷冷一笑:“不出意外,今年提前去秘境查探的也是你们三人,莫非是…..那时候来动了什么手脚?”
他看了一眼穆红叶,又看了一眼曲长风,最后的那一人,无须多言。天一宗之中,还有谁有资格能代表宗门来进行监督查探呢。
唯有一人。
他言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那个有机会埋伏,又不在场的人….徐述白。
这少年年纪轻轻,却目中无人,敢质疑到光风霁月的大师兄身上,一下子还没办法辩驳。天一宗众人怒了:“你?!”
“你血口喷人!!”
“哼,是谁先血口喷人的?”
霍决并不关心这些人,昨夜救他们也只是顺便,他要救的只有祝小桃一人,透过这些纷乱嘈杂,他的目光落向墙角的那少女。
她依旧垂着头,一言不发。
僵持也不是办法,自己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霍决是魔,口舌之争也没有任何意义。
等到大会结束,回到宗门禀报,晟天尊自然会查探得水落石出。若是污蔑了他,以这少年的狭窄心胸,指不定还会带来麻烦。
穆红叶率先服软道:“小兄弟,想来是一场误会,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把信息传出去才是。”
霍决顿了顿,惬意的躺了下来:“啥也不干,睡上一天。”
曲长风看他那德行,心中就很是不快:“你?!”
段永言嘿嘿一笑,他并不想宗门和霍决剑拔弩张的,穆师姐都示弱了,这家伙居然见好也不知收,于是站出来调停笑道:“嘿嘿,霍兄弟,你开玩笑的…”然后转身朝穆红叶道:“穆师姐,他不是这个意思。”
霍决支起头来,看着他:“谁开玩笑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段永言正尴尬着,穆红叶温柔一笑,抱剑行了个礼:“霍兄弟聪慧,若一日之内,白玉天壁所有弟子的猎杀数目都没有半分变化,宗师们自然会察觉到秘境之中的异常。”
然后她转身朝着众人朗声道:“今日,大家做好戒备,千万不要离开这片风蚀岩林。也不要猎杀任何妖兽。”
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行云门的一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了,等他们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把鱼洗好了,扛着大鱼兴高采烈的回来。
一人提醒他们:“穆师姐说了,不要离开这片石林。”
叶新亭尴尬一笑:“嘿嘿,不好意思,没注意听。”
霍决也是哭笑不得,这群家伙,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吃东西。
很快,这几人就把蓝麟鱼烤好了。滋滋冒油,香气扑鼻,褚泽忙着烤鱼,曲小蕊忙着流口水,叶新亭忙着找餐具,江清江雅两姐妹围着嗑瓜子。
其它人则看着这群奇怪的家伙,神情千奇百怪。
真难怪是齐无恙门下弟子…一群奇葩…
霍决不由分说抢了半条烤得最好的蓝麟鱼,朝少女走去,现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新云门的这群欢快烤鱼的奇葩吸引,其它人没有注意无人角落处的少女。
那是最肥美的鱼肚,芭蕉叶裹着,味道甜美,香味扑鼻。
霍决目光一直飘在她身上,独自一人走过去,把最肥美的鱼肚递给她:“小桃…你怎么了?”
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坐在这里,不起身,不说话,太安静,也太奇怪了。
少女身子好似一颤,恍恍惚惚抬起头来:“没…没什么…”
他又递了递,少女犹豫了下,终于接过那块鱼肚,捧在手心,还滋滋冒着油烟,明显是滚烫的。但芭蕉叶用灵力隔着,那到手里也只是温热的触感。
她心中一酸。
他是好人的吧…他定然是好人的吧…自己包庇他是对的吧….
她低头沉默了许久,抬头是一个浅浅的笑,浅到几乎发现不了笑:“阿决…”
“嗯?”
少女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终于决定抛开一切,最真挚的去问他,只求一个最真挚的回答:“曾经…我怕过你…也恶意的揣测过你…还有我骗过你…你也骗过我…但我一直不相信你是坏人…现在...”她顿了顿,抬起漆黑的眸看着他:“我希望你认真的回答我…”
十来米之外,是分鱼吃的人群,喧闹嘈杂,热火朝天。
没人注意到,这一隅之地,空气正慢慢结冰。
苏诺是鼓了很久的勇气,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决定问他的。
与其隔阂,不如打破,与其揣测,不如直接问他。
他周身的魔气,那额间的魔印,她亲眼所见。
魔印,可是只有魔在情绪失控时候才会出现的印记啊…
但她,却依旧在奢求别的可能性。
尽管那么微弱,但只要他说…
她抬眸问他,一字一句:“你….是魔吗?”
轻声一句犹如惊雷,霍决俊美的脸颊瞬间结了一层寒霜,漆黑的眸被凝入了千年的冰雪。
他明白了她的异常,他知道她看见了。
只一句话,却好似隔了一个春秋。
周遭空气凝结成冰,半晌之后,他看着她,答:“不是。”
声音很冷,好像没有任何情感,没有任何语调,就好似深潭中的一汪死水。而以往,他的声音中都带着笑意的,也带着少年人的不羁和轻狂。
然后,她没有停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会伤害轻欢宗吗?”
“不会。”
霍决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然后他漂亮的眼眸开始闪烁,那是一种带着祈求,哀恸,很微弱隐蔽的光:“你也…相信他们吗?”
苏诺看着他:“我信你。”
我信你三个字,少年紧绷的肌肉瞬间就柔软了,一个难以言语的力道击入心扉,他好像有了可以不顾一切的力量。
就凭你是唯一一个在我是祝小桃的时候,帮过我的人。我就会信你。
阿决,我不会错信你的对吗….
这日,大家都很听话,没有一个人离开风蚀岩林。
穆红叶给众人检查伤势,吩咐交代,治疗调理。
可能是同宗又同门熏陶太久了的缘故,苏诺发现这个大师姐穆红叶的周身气质和徐述白是越来越像,彬彬有礼,温和,周道,贴心。
太阳落山,一个安静平和的白天总算是过去了。
白玉天壁在夜晚不会更新,如无意外——只要那群宗师不是特别蠢的话。
明日就能被发现。
苏诺靠在岩石上发呆,昨夜思考了一夜,她已经没有头脑去思考霍决了。
不管他目的是什么,背景是什么。只要他承诺,他不会伤害宗门。
其实就够了。
她在乎的,也只有轻欢宗。
现在她在想的,更多是到底谁在害他们。
从天一宗猎兽会开始,就开始奇怪了。
最早,是猎兽会出现的魔族螟虫粉,让徐唐被独狳虐咬,命悬一线。如今又是沧琊秘境,魔气控制了妖兽,众宗门弟子差点命丧当场。
那千里关山之外的魔族,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是真的有奸细吗?
还是别的什么?
还有…自己来这里最重要的事情,是拿到招魂铃。只要用招魂铃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就能赶走程安安。
她唯利是图,如今魔族复起,她留在父母身边,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想着想着,夜更深了。
篝火跳跃,在岩林中如漫天星光,目之所及,都是温暖而温柔的黄,昨夜大多没怎么睡,现在弟子们东倒西歪的,睡得很香。
霍决睡在山岩的残影里,在远离人群,篝火照不到的地方,只有浅浅的月光披在他身上。就算再喧闹,就算再笑,他身上总是孤寂的。
穆红叶在守夜,他们天一宗承担了轮流守夜的责任。
省下了其他宗门弟子不少的麻烦。
苏诺又开始看星星,慢慢的困意笼上心头,视线开始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真正的奸细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