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霍决灵机一动,借着向前的冲劲,猛的躺下身去,滑动数米,呼吸的功夫,狰兽已冲了过来,巨大的身体来不及转向,整个腹部恰好就露在霍决眼前。
说那时迟那时快,霍决捻起符咒,直击狰兽腹部。
嘭!
强光一闪,狰兽被符咒直直打飞,飞出数米,撞到身后巨树之上,痛苦挣扎几下后只剩下轻微的抽搐。
“死…了!?”
石头里的段永言兴奋不已,他正要出来,却见那狰兽骤然弹跳起来,又朝着霍决冲了过去,霍决闻风转身,堪堪避开利爪的攻击,划破衣裳,胳膊赫然一道血痕。
狰兽嘶吼一声又俯冲而来,霍决一跃而起,跳上大树,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此刻他一个头两个大,其实他手里有的是降妖法宝,但现在段永言这家伙死死盯着,法宝有名且认主,若是用了这些法宝无疑是自揭身份。
但不用法宝,单凭符咒又对付不了这狰兽。
正在他犹豫之时,段永言又嚷嚷起来:“我说子瑜兄弟!你用剑啊!你为什么不用剑啊?!你刚刚用剑就能杀了这妖怪!剑呢?!剑呢?!”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霍决可能已经把段永言宰了。
这货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段永言越嚎越兴奋:“快快!把你的宝剑召出来!削它!”
我削你行不行?
霍决一跳一跃,躲避狰兽攻击,同时伺机捻咒击出,但被暗算过一次的狰兽变得聪明,再也难以找到机会去击中它的腹部。
苏诺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缠斗,骤然她眸色一亮,朝着霍决大喊道:“别用镇妖咒,用三息咒!”
三息咒?!
这是疗伤镇痛的符咒啊!本就没怎么伤到它,现在还帮它止疼?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吗?!我自己胳膊还疼呢!
脑子被驴踢了才听你的。
霍决皱眉,一个符咒击出,符纸贴于狰兽胸口,触碰刹那,发出的光并非之前璀璨的明黄色,而是淡淡的蓝色。
额…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听那少女的,但莫名其妙,就鬼使神差的照她说的做了。
神奇的是,狰兽骤然变得平和,暴怒的动作也慢慢缓了下来,它低低呜鸣了两声,竟跪坐下去,接着顿了顿,倒在地上。
霍决:???
他满脸惊讶,来不及问,只见苏诺从石头中出来,径直小跑到狰兽身侧,霍决头脑一热拉住了她:“小心!别过去!”
狰兽多么危险你不知道吗?!
诶?我...担心...她?
呃...是九诡图还没翻译…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短短几秒的时间,霍决脑中已完成了数句自我对话,但苏诺只是摇了摇头:“无事,我知道它怎么了。”
她半跪下身子,弯腰低头伏在狰兽身侧,就像摸猫咪一样顺着狰兽的脑袋安抚,但不同的是她以一种特定的节奏抚摸狰兽头部,嘴中还念念有词,好似唱着什么古老的歌。
神奇的是,狰兽似撒娇一般的呜鸣了两声,也用头去蹭了蹭苏诺的脖子。苏诺好像听懂了它的低鸣,低头去看狰兽的肚子。
果不其然,是一些暗黑色的贝壳状东西吸附在它肚皮上,因为隐没在黑色毛发里才难以发现。指尖一碰,狰兽就难受得止不住的颤抖。
苏诺抬头朝着段永言唤道:“段师兄!你有苏木露吧?给我。”
苏木露是活血疗伤的常见药,仙门弟子外出大多随身携带,更别说他来自灵药峰。
“哦哦,有有。”呆愣在石头缝里的段永言一下子清醒过来,身子挤出来时候,被石头磕到哎呀一声,然后捂着额头小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诺,师妹,给你。”
苏诺接过苏木露,拧开木塞,灵药独特的香气飘逸出来,狰兽得到安抚似的呜呜撒娇。她缓缓的,极其轻柔的把苏木露倒在狰兽肚皮那奇怪的黑色壳甲上,再用树枝轻轻一撬,嘭,壳甲应声而落。
“这些是藤壳,以寄生兽类为生。”处理干净之后,苏诺按着狰兽的肚子揉了揉,继续解释:“苏木露能活血止疼,但于藤壳而言,却能让其窒息,从而脱离宿主。”
见到那巨大的“黑豹”此刻像小猫一样温顺,甚至靠着苏诺嗡嗡嗡的撒娇。霍决有些不可思议:“所以它并非攻击我们?只是太过难受想寻求帮助?”
苏诺颔首:“是的,它受伤了,被藤壳寄生腹部,痛苦不堪,因此暴躁易怒。所以,我才让你用三息咒,缓解一些它的痛楚。”苏诺转头温柔的轻抚狰兽:“狰兽可是一种很有灵性,很聪明的兽。要让它知道我们并非恶意,而是想帮它。”
“燕师姐,你可太厉害了!”
以前见到妖兽都是直接打杀的,他从未见过如此操作,还能化敌为友的?段永言惊奇不已,忍不住挪步过去,慢慢靠近,甚至伸出手去学着苏诺一般撸一把狰兽脑袋。
可在他触碰到的那一瞬,狰兽一个摇头嗤鼻,段永言吓得瞬间位移到十米之外的大树后头。
见他那抱着大树的滑稽样,苏诺忍不住笑了:“别害怕,他不会伤害你的。你给了它药,它识得的。”
嗤~!
吼~!
狰兽喷了口气,又咆哮了几声,声音低沉,震得大树叶子簌簌而落,把正准备出来的段永言又吓得缩了回去。
苏诺却朝着狰兽点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霍决问:“它说什么?”
苏诺展颜一笑:“它说前面妖兽很多,比较危险,它能带我们离开这片林子。”
霍决侧头偷偷瞥看少女——此刻微风吹拂,发丝翻滚,她看向远方神情柔和。
这这些天的相处,他发现祝小桃好像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温柔淡然却异常坚毅,深处泥泞却不自苦,聪慧且善于洞察,身上还有些常人难以比拟的孤清气质,就像那淤泥之中的雪莲,出尘而不染尘。
她并非是传言中那样,一个古怪疯癫的丫头。
栎树林里,泥石褐黄,虫鸣兽唱。
抬头看去,绿冠连接成片,遮天蔽日,烈阳被树冠剪碎,投射下点点斑驳,明暗交错。
一只巨大的“黑豹”踩着石头行走在林间,它背上坐着三个人,一人从容自若,一人闭目养神,一人满脸兴奋。
段永言本怕得不行,但见那大猫好似就只会嗤嗤鼻子,也没挠他,也没打他,害怕也就烟消云散,反而变得异常兴奋,趴在狰兽背上,开始一个劲儿得寸进尺。
他弹了下狰兽胡须,狰兽嗤嗤两声,也没生气。段永言眉飞色舞道:“你们别说,这什么狰兽和豹子真没啥两样,啧啧啧。”
霍决抬了抬眼:“你逗猫呢?”
段永言嘿嘿两声,又手贱碰了两下,狰兽侧头一个喷嚏,下一秒,他满脸黏糊糊的鼻涕,哇哇大叫起来。
霍决道:“活该。”
苏诺忍不住笑出声,听到狰兽呜呜两声,她俯身低头揉了揉狰兽的脖子:“没事儿。”
段永言胡乱的擦拭着脸上的鼻涕,可黏黏腻腻的总是弄不干净,想求助“子瑜兄”,可对方只让他离远点。现下又听到苏诺安抚狰兽,却不安慰自己,简直满脸委屈:“燕师妹,你不安慰我呀…呜呜…”
苏诺心中笑了笑,轻声道:“你若是再惹它,把你丢下去.....我可管不了。”
段永言这下子安静了。
若是把他一人丢在这森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落了单,好不容易遇到同门,还搭上了这么霸气的顺风车,他打死都要黏上,怎么都不能被丢下。
安静了会儿,段永言擦干净鼻涕,嘿嘿一笑:“我保证!绝对不惹它!”
此刻,霍决正懒洋洋的半躺在狰兽身上,好似躺在狐裘毯上一般,半支着胳膊,半支着腿,好不惬意。
苏诺转头看去,细细碎碎的阳光撒在他身上,他神情悠哉。
她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狰兽利爪留下的伤口洇出血,沥沥斑驳,染红袖袍,但他全然没在意,或是可以说,好似察觉不到疼痛一般,神色自若,悠哉悠哉的在那里闭目养神。
苏诺转头伸出手去,朝着段永言道:“有金创膏吗?”
毕竟一路蹭过来,占了他们不少便宜,拿药倒是让自己能有点存在感,段永言二话不说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大瓶药膏递了过去:“当然有,给!全新的!”
苏诺朝着霍决挪动了半米,靠进了些:“袖子挽开,给你上药。”
霍决猛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瞬间的不可思议,但他却警觉而又迅速的把这屡不可思议隐藏起来,换作一种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她:“我没事。”
苏诺也不和他争执,扯了个谎,音色里带着几分不可辩驳:“可能有毒,需要检查。”
怎么会有毒...我又不傻....你骗小孩啊....我好得很!
下一秒,霍决挽开了袖子。
狰兽爪子最为锋利,一拍即可见骨。果不其然,伤口很深,皮肉甚至微微翻出,鲜血淋漓,见到袖子下的伤口,霍决自己也很意外。
他受过的伤不少,都莫名其妙自己就好了。
他便觉得,不管就不在,不想就不疼,反正死不了。
反正也没人留意过他是否受了伤。
此刻,苏诺小心的,轻柔的给他处理伤口。她先是缓慢剪开黏在一起的衣料,让伤口更干净一些。
不知扯到了哪里,霍决啧了一声,疼眯了眼,他嘴上却道:“别剪啊!很珍贵的。”
衣服再珍贵能有人珍贵,更何况这衣服本就是他偷的。若不处理,碎料埋在肌肉里,可是会发炎。苏诺抬眸瞧着他:“别动。”
对上她的视线,霍决鬼使神差的一动不动了。
.....我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这….简直不可理喻...
然后苏诺埋下头去,认真的给他处理伤口,离得很近,几乎靠着他,低头阳光下少女乌发如绸,带着丝丝雨露香,特别好闻的味道。
这是他第一次闻到女孩子的味道,霍决不由得心跳加快,幸好,她低头埋在他胸前,并没有接触到,而是保持着半尺的距离,没有察觉到他莫名其妙的慌乱。
不是…自己从来都不喜欢和人近距离接触的…
为什么没有推开她?
定然…是她…突然胳膊一凉,苏诺抹上一大勺药膏,一股钻心的疼痛,额头冷汗渗透。
算了,等她处理好了伤口再说。
果然....受了伤就不应该管,不管才不疼。
半晌,霍决实在忍不了了:“你离我远点。”
苏诺认真包扎,这次,头也没抬:“你别动。”
“…”
他人虽没动了,但止不住心扑通扑通的动。
真是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阿决不喜欢别人触碰他并非有洁癖,也不是天性。是长年累月怕被人发现他的秘密,从而养成的习惯。
——少年,你好像心动得有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