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羁,近日我们天天学习,倒是乏味了。不如干点其它事?”
范穆清两眼迷糊地看着桌上认真读书的少年,天早黑了,而柳祈安依旧认真读书,两眼发亮。范穆清人都要死掉了,眼神迷离,全身疲惫,两眼空洞,眼皮打架,让已经倒桌子上,嘴里嘀嘀咕咕。柳祈安抽离书中海洋,瞥他一眼,说:
“这才哪到哪。”
范穆清人一趴,睡着了,发出了轻轻打鼾的声音。柳祈安轻轻起身,将被子轻轻地披在他身上,继续读书,心中感叹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古代人还是比不了现代人。当年,他在那破学校只睡三四个小时很正常。往事涌上心头,回忆一下,发现只有试卷和习题,没有青春偶像剧中的懵懂心跳,也没有中二剧中的意气风发。
他低头继续看书,往事会在日子中消散,化为生命中的血液,随着当下轻轻流动。
夜晚总是宁静的,只有火苗跳动细微的声响和翻书声,以及桌旁少年的呼噜,希望往后的日子依旧这般细水绵长。等他书读好,他轻轻摇醒少年。范穆清瞧见他略微疲惫,略心疼,想让他睡个好觉,边披上大衣,撑起伞,隐在风雪中回房。柳祈安便站在门口,目送他,直到只能瞧见风雪,不见影。
他很快睡死了。
“子羁,你起的好早。”
柳祈安一脸迷糊看着清早站在他床榻一脸神清气爽的范穆清。少年的头发高高扎起,玄青色中点缀着明黄的衣服,他低头轻笑,认真地瞧着床上的人。柳祈安看着暖气将范穆清的脸熏得他的脸红扑扑的,眼中被热得只剩下一滩春水,太温柔了。柳祈安抬手,范穆清轻轻地将他扶起,皱起眉头,说:
“子铭,你太廋了。”
“还行吧。大抵是平日没什么食欲。”
范穆清看着柳祈祷洗漱吃饭,看着柳祈祷消瘦的脸颊和略有困意的样子,说:
“子铭,这样学习到底是不好的。”
“嗯。”
“子铭今日天气极好,我带你去玩吧。你可别拒绝我。好吗?”
柳祈安抬头,看到范穆清笑得开心,眼中有细碎的光亮。瞧出了他的期待。他笑起来,认真地点点头。范穆清更兴奋了,立刻将雪白狐绒袍往柳祈安身上轻轻一盖,将人一扶往大门带。柳祈安不禁觉得好笑,这范穆清是不是学疯了?这么想出去玩?
“慢点。子羁真是心急。”
柳祈安想逗逗他,身子一慢,人慢条斯理地走。范穆清以为柳祈安身子弱,跑得快,气乱了,立刻慢了下来,一边轻轻地给他顺气了。柳祈安一看范穆清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范穆清脸一红,又立刻一捏柳祈安的腰,柳祈安惊叫。两人笑闹着,范穆清把柳祈安送进马车,自己一下翻上了下人牵来的玉白宝马。
“公子~常来玩~”
范穆清在大街上,一条粉色细绢一瓢,直直朝范穆清飞来,他一抬手轻轻接过,给了下人,让其送回,大笑着喊:
“姑娘,小心点。”
那楼台上倚在木栏的风情女子,红轻纱披肩,头顶着无数金叉,似一座城小山的发型,眉眼弯弯,体型丰盈,瞧着珠圆玉润,小娇唇含一抹笑,眼中春光涟涟。她一听,和周围的姐妹笑得更放肆了,轻轻推搡,看似还害羞地轻咬唇。范穆清又不是傻子,也不好色,心中知这姑娘不过是揽客的方式罢了。
他抬眼一瞧,是金娇阁,只看了眼回来的下人还手绢时,是否还捎上了几两碎银。那下人点头表示这点规矩,还是明白。
这金娇阁极有规矩,其中姑娘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是这京中最好的青楼。寻常人进不得,只有极贵的人才可进。那姑娘在那丢东西,绝对是有什么消息给他。表面看似旖旎的青楼下其实干了最见不得人的勾当,钱到位了,什么秘密都可以知道,什么事都好办。
但,到现在都不知其背后的人。
范穆清表面依旧高兴,心中在思考有什么破事要这样大费周章。想了好半晌,先玩再思考。
“子铭,别看书了!你从屋子里看书到屋子外看书,除了冷点,没有意义。”
柳祈祷安安静静地坐在亭子掏出书本,亭子四面封杀轻纱,其中有坐垫和小桌,上有茶具等一一俱全,旁边的火炉烧得正旺,还有小童煮茶。从里头瞧一听这话无奈抬头,说:
“子羁,我身子弱,还跟本不会骑马。”
“子铭,上千里踏雪。我带你。”
“也行。”
柳祈安裹紧了大袍,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这匹高大骏马。范穆清轻扶他的腰,待他坐好。柳祈安发觉自己这角度一看,略高,有点担心会不会摔,不禁轻轻地皱起眉头。范穆清瞧在眼里,将人一拉,柳祈安一下贴近了范穆清,范穆清轻声地在柳祈安耳边呢喃道:
“子羁,呆在我怀中,莫染了风寒。”
“嗯。”
柳祈安将身子往范穆清怀中靠,漫不经心地回声。范穆清血气方刚,柳祈安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喷出来的热气,而范穆清一低头,便可瞧见柳祈安的睫毛轻颤,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他有点紧张,哪怕是在与皇子狩猎也从未这般紧张,他可以清晰地发觉自己的大脑酸胀,还可以发觉口中的唾沫在堆积,以及这茫茫白雪愈发动人,但他只说一句:
“子铭,出发了。”
下一秒,千里踏雪向前奔驰,在染了雪的松柏中灵巧穿行。柳祈安发愣,他从未瞧见这般景致:万松身后去,千万白洒心尖,一两抹松绿,寒风直冲脸,眼前的景时刻变幻,但依旧磅礴。他将手搭在范穆清的小臂上,清晰感受着他壮实的肌肉。
范穆清眼中有着洒脱和严肃,他喜欢寒风扑面。发丝飞扬,他觉得自己与宝马心灵相通奔驰时,最是意气风发,没有烦恼。他喜欢在不同的地方不同季节中感受世间万物,感受生命的变化,他每次都会发觉这个世界是这般古老沧桑,但是它又鲜活平稳地跳动。
但今天不同。
他的心和这片大地一起鲜活地跳动。
世界的心跳是为万物,但是他现在每一下强有力地心跳是为柳祈安,他用心跳向万物诉说他胆小无知的爱意。
他一拉缰绳,千里踏雪前蹄高高扬起,嘴里发出巨大的嘶鸣声,在落地,轻轻甩头,柔顺的鬓发轻扬,它安静地看着世界,无声地昭示它的高贵。柳祈安一惊,紧紧挨着范穆清,心中觉得这马闷高,摔下去,半条命先送出去。
“子铭,别看马头,看前头。”
只见艳阳高照,似一丹金球挂天,因为大抵是冬天,天承乳白,丝丝姣云,薄薄白纱,在阳光照映下,略有淡黄。他们的前头,是悬崖,白雪将崖头包裹,向远瞧,是各异形态的山,有直送天云似棒子的高山,有较圆润的圆山等,它们重重叠叠直至消失在天边的远方。不同层次的白中点缀着不动的色彩,有点一般的,还有似线的,为死寂的冬日送上独属的活泼。
范穆清的鼻子已被寒风冻得没知觉了,他牵起柳祈安的手,与他共同拉着缰绳。柳祈安的手本有些冷,一下被温暖包裹,拉着缰绳,看着范穆清的手附在自己的上面,他可以感觉到对方手上的老茧。
“子铭的手太嫩了,但是也太凉了。不知你想不想感受一把骑马的乐趣。”
“也好,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感受的。”
“嗯。”
热气洒在耳边,柳祈安没由头的来一句:
“子羁的手很暖。”
这下,突然两人都安静了。范穆清开始乱想,但一看柳祈安脸色如常,便觉得自作多情,心中的火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