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雨滴持续击打着车顶与车身,声响急促且嘈杂,令蜷缩车内的人们越发体会到此刻得之不易的干燥与安稳。
“嘶...太冷了。”沈成雪揉搓着双手,上下牙齿直打颤,“姐,孩子怎么样?要不我过去挤挤,咱抱团取暖?”
“她好像...发烧了。”凌伊眉头紧皱,眼里闪过一抹慌乱。
“啥?!啊啊!!”
沈成雪一听立马拧过头来,但还没等她查看情况,就被骤然一记拍打声吓得魂飞魄散。
“卧槽!”
回神定睛一瞧,她又立即吓得往杨澍臣身边狂凑。
只见一只丧尸正趴在车门上,双瞳全白,大咧着满是血污的嘴,双掌疯狂拍打着玻璃车窗。
杨澍臣面无表情,伸手无情将她推回自己的座位。
“......”
那么一瞬间,沈成雪觉得没爱了,这世界冷得她想给他脑袋开个瓢。
“继续开。”
“是。”
听到鹿鸣星的命令,杨澍臣立刻启动车子,一个猛冲加漂移,顺势撞飞两三只丧尸。
同时,也让反应不及的沈成雪额前脑后荣获两个大包。
夜晚的丧尸比白天活跃得多,它们游荡在开阔公路上,随后被越野车咚咚创飞。暴雨不停,两侧虬根挺拔的芦苇生得茂密,在夜里黑魆魆一片,仿佛随时都会从中冒出什么可怕怪物。
沈成雪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直至远远看到一栋农村自建的二层小洋房,才缓缓松口气:“前面有房子!”
“去看看。”
“是。”
杨澍臣应了一声,将车开到房子不远处,自身正要隐入夜色。
“我去帮你!”沈成雪忙道。
“不用。”杨澍臣吐出两个字,身形瞬时消失。
车内,沈成雪磕牙及磨牙的动静更清脆了几分。
不到十分钟,杨澍臣浑身湿透回到车内,随后将车开进了洋房院中。
“唔,嘶,冻死了...”沈成雪搀扶凌伊进了堂屋,目光扫视四周,双腿猛地定在原地。
白瓷地面铺开一层刺眼鲜血,漾有淡淡热气。而源头,是横七竖八躺着的五具尸体。
“你...”沈成雪双目瞪大,望向跟来的杨澍臣,眼神是无法言喻的震惊与不忍,“你,你就这样...杀了他们?”
杨澍臣连余光都没分给她,躬身为鹿鸣星开道。
选定一间卧室,将高烧的裴项砚塞进被子里,鹿鸣星走到床尾衣柜前,目光闪动几下,最后回到了床边。
这时候的裴项砚双眼紧闭,面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粗重,嘴唇也烧得有些蜕皮。
仅一眼,就能叫人瞧出他的难受。
鹿鸣星正瞧着,裴项砚竭力睁开了眼,瞳孔缓慢聚焦。
看清眼前人,他勉强笑了笑,徐徐伸手想摘去他的面具,可刚感到一点冰凉,鹿鸣星就抓住了他的手。
裴项砚垂垂眨眼,思维有些迟钝,下意识唤他:“鹿鸣星...”
鹿鸣星手上陡然用力,竟“咔嗒”一下使得裴项砚手骨错了位。
“嘶——”
裴项砚赫然清醒不少,疼得倒抽凉气,表情带着不自知的无辜与茫然。
“你说什么?”
一手钳住Alpha的下颌,鹿鸣星面具下的眼眯起,问声冷得彻骨,好似下一刻就会折断他的脖子。
艰难吞咽了口唾沫,裴项砚满目迷惑:“...什么?”
“嗤。”鹿鸣星轻笑,封闭式面具含糊了他的低语:“你在想念那个鹿鸣星么?”
“什么...你说什么?”裴项砚甩甩发昏的脑袋,感觉耳朵里塞了棉花,什么都听不真切。
“我说—”鹿鸣星倾身,冰冷面具一点点贴合裴项砚烫得吓人的脸庞,耳语暗藏蛊惑意味:“我说,你让我吃掉吧。”
裴项砚深吸一口寒冷空气,而后叹出灼热且悠长的吐息,温柔极了:“好...”
鹿鸣星怔后,掐握的力道只增不减,眼底情绪晦暗不明。隔靴搔痒般的烦躁,甚而鼓动着他去毁掉些什么。
“有些疼...”裴项砚皱眉发声,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
此言一出,手遽然松开,鹿鸣星整个人的气势弱了下来,腰背伛偻。
“咚咚咚”,这时,敲门声响起。
沈成雪端了盆热水,又拎了一瓶热水壶送进来,瞄了状态难掩颓靡的大佬一眼,很快大气不敢喘地跑了。
路过杨澍臣时,她哼了一声,却还是给他倒了杯热水。
冷色调的灯光映照下,杯口白雾腾腾向上窜冲,有种矛盾的飘浮与安定感。
沈成雪用手捂住自己快冻掉的鼻子,小心翼翼呼吸着。
“这样活着,好没意思。”忽然,她长叹一声,目光游弋向外,猛地瞪大了眼:“雪?我靠,那是雪吧?!”
屋外翻飞着点点雪色,松散的坨沙状,衬着黑夜簇簇飘落。丧尸的吼叫声似乎逐渐休止,整个世界安静下来,让疲惫不已的人们心中生出了死寂似的震撼。
“冻死了冻死了冻死了!”沈成雪抱紧自己,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冷了!
“想变暖和吗?”杨澍臣抿了口热水,突然开口。
“想!”沈成雪天真点头。
“走。”
“好!”
*
一夜过去,裴项砚醒来时已经退烧,很快发觉鹿鸣星执刀站在窗边,正沉默望着外界那茫茫大雪。
“咳...”裴项砚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鹿鸣星关上窗,在冷水里掺上些热水,递给了他。
一口气灌完,裴项砚有了些精神,笑笑:“谢谢。”
两人就此对视,最终是鹿鸣星先移开了眼,“你要去哪?”
裴项砚仍望着他,却道了声:“我饿了。”
鹿鸣星沉默半晌,转身出去了。
“影?”裴项砚忙裹着被子跟了上去。
见他在厨房翻找一番,打开了煤气灶,架锅烧水。将一颗大白菜外面冻烂的残叶掰掉,开始拿刀切菜......
裴项砚愣着,眼见锅里的水渐渐泛起热气,很快腾起大片雾气,似无意模糊了视野。
他不曾见过鹿鸣星下厨,他从未见过有如此烟火气的鹿鸣星。
似乎,曾经假装乖巧的鹿鸣星也只会假装自己什么都不会。
切好的菜叶倒入另只热锅,“哧啦”一声,油烟迸溅。一只手从容翻炒,加上调味料......不多时,醋溜白菜的香气弥漫开来。
裴项砚呆呆看着,有些无所适从,作势要去端菜。
手的主人却将盘子放在一旁,无视了Alpha手忙脚乱又显无措的可怜模样。
水还未翻滚前,鹿鸣星将挂面下进锅里。
趁这空档,裴项砚从仓库空间里掏出几罐罐头和果干。在商场花了120积分,给大家买了羽绒服、围巾和手套等。
做好饭的鹿鸣星刚出厨房,裴项砚就给他套上了冬装。
鹿鸣星任由摆布,面具下的眼睛垂着,有如两片鸦羽般精致漂亮。
“吃饭吧。”
白菜又酸又脆,拌着热乎的面条下肚,大口吞咽间很是满足。
现在想来,鹿鸣星怎么可能不会做饭。他不做饭,又有谁能给他做饭呢。
裴项砚骤然忆起那时被郑佳钦赶出厨房的“小花猫”,心绪莫名复杂,不禁看向鹿鸣星。
鹿鸣星一动不动,坐在旁边。
裴项砚仿佛能透过面具,看到他紧抿的唇线,显出冷漠且生硬的表情。
“吃饭吧。”裴项砚再三催促。
可鹿鸣星无动于衷,就在裴项砚想摘他面具时,他猛地起身,返回卧室。
裴项砚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啊啊好香啊!”恰时,刚回来的沈成雪不顾身体疲软,扑身锁定了饭菜所在。
随后,“咕嘟”一道吞咽口水声,尤为突兀。
看了眼灰头土脸、眼巴巴的少女,裴项砚哑然失笑,“去拿筷子吃饭吧。”
“谢谢裴总!”
沈成雪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该死的...谁?那谁?说什么能让她变暖和,鬼知道他居然带她干了一夜的丧尸!
暖和是真暖和,遇上两只会喷火的丧尸,她真的谢了!
她差点当场“暖和”到火化!
“那谁!过来吃饭!”
*
城市废墟掩在风雪之下,唯有几根钢筋挺立,穿透了缓慢挣扎、始终渴望鲜活血肉的丧尸胸膛。
倏然,枪声响起,硝烟四起。
在一阵激烈对抗后,军靴踩过染了暗红血液的雪面,嘎吱作响。
“清点物资。”
“是!”
训练有素的作战人员们迅速有序散去,各自忙碌起来。
攥枪的手冻得麻木,宁啸垣紧拧着眉,冷峻面容更添几分肃色。忽地,他神情一动,面色有所缓和:“小懿。”
随着通讯深入,他的神情几度产生了微小变化,最终定格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上:“你是说,鹿鸣星在基地,吃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这该死的懒惰性的营养液;谢谢凉皮。的九瓶营养液;谢谢诶嘿的两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