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气温骤降,直至下起了雪。
裴项砚站在落地窗前,呷了口热茶,遥望繁华城市过处的风雪,思绪飞扬。
忽然,手机震动,是裴父的来电。
“大伯回国了?”裴项砚诧异扬眉,“嗯,我知道了。”
挂断后,裴项砚凝思,拨给了自家妹妹。
然而令他奇怪的事发生了,裴项懿居然没接。
裴项砚皱起眉头,当即拿过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
“裴总。”
“嗯。”
目送着老板的背影消失,方晋嘬了口热咖啡,舒坦叹息。再一看手表,好嘛,四点半。
自家老板早退的动力有所下降哪。
而此刻的裴总有些焦急,可越急越要等红灯。待他匆忙赶到片场,却出乎了预料。
现场一片安静,不少工作人员眼里已噙满了泪水。
拍摄现场异常安静。
唯有路泣被自家父亲路舟摁在地上、掐住脖颈、无法呼吸的艰难哧哧声。
“钱给我!给我!把钱给我!给我啊!”此刻,醉酒后的路父满眼血丝,横肉不断颤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狰狞咆哮。
路泣被掐得脸色发紫,他下意识抠掰着自己脖子上这双恐怖的强硬大手,双腿挣扎蹬地,却始终敌不过一位成年Alpha的绝对力量。
忽地,他想呼救,他想求自己的妈妈救救他!
他极力扭头,想向她求救!
然而,不远处的女性Omega手里握着一把刀,正垂眼注视着他,神情麻木,无动于衷。
一瞬间——
莫大的悲哀袭来。
心如死灰。
路泣渐渐放弃了挣扎,任由窒息的极致痛苦与恐惧降临。
他倔强望向生母所在,失去一切光彩的眼睛最后看了她一眼,才毫无留恋地闭合,泪珠随之滚落。
呼吸停止。
“咔——”
“快看看鸣星的情况!”
眼眶通红的郝博文生怕真正伤了鹿鸣星,顾不上悲伤情绪立马叫停。
饰演路父的演员立刻松了手,焦急问着有没有事。
裴项懿也第一时间冲上去,“还好吗!鸣星??”
鹿鸣星睁开空洞双目,却像是失去了操纵的傀儡,再无反应。
“医生!医生!快来!”
众人惊出汗来,忙扯起嗓子大喊招呼本场次特意配备的医务人员。
围观的裴项砚也在这时候慌了,箭步冲上去。
“鹿鸣星!鹿鸣星!”
裴项砚再顾不及其他,拨开众人将鹿鸣星护在怀中,边检查他的脖颈处边急声喊他的名字。
鹿鸣星似听到了熟悉呼唤,眼神慢慢有了光。
“裴项砚...”
“嗯,是我。”
见人缓了过来,裴项砚长松口气,谁知鹿鸣星一反常态,整个人钻进了他的怀抱,不想见一丝光亮,由此隔绝世间。
裴项砚长舒一口气,带人大步离开片场,一概无视众人惊愕不已的目光。
善后就交给裴项懿几人了。
“我们去医院。”裴项砚将人送上后座,就要起身去驾驶位时,却被鹿鸣星阻拦。
“没事,我没事。”鹿鸣星连连摇头。
见他态度坚决,裴项砚长吸一口气,同样坐在后座,关上了车门。
裴项砚与他对视,神情严肃:“这是我为你挑的故事,但并不是觉得你适合这个角色。”
鹿鸣星怔然,呆呆望着裴项砚。
“我本想告诉你,你要爱自己,越没人爱,就越要爱自己。”裴项砚话语顿在此处。继而,他眼神深邃起来,语气愈发凝重:“但现在,我想告诉你,我会保护你,我会爱你。”
鹿鸣星眼睛不再眨动,如一尊石像般望着裴项砚,直至绽放笑容的那一霎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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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正传来喜讯,鹿鸣星的一句低语应声而出。
“裴项砚,你若食言,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语意极度阴森、寒冷。
[......]系统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不妙,它为什么突然有种想跑的冲动?!
裴项砚心神震颤,却是处之泰然,颔首笑道:“好。”
[...行叭,你们开心就好...]系统弱弱发声。这可能,就是爱情?
为稳定鹿鸣星的情绪,裴项砚抱着他在车里窝了十几分钟,补了个标记,才说起正事。
“去...家宴?”
“嗯,是我大伯和大姨一家,没什么人。”
“...好。”鹿鸣星略有迟疑,但还是点了头,而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眼睛肿了吗?会不会...”
裴项砚低笑:“不会。当然,如果笑起来,会更好看。”
鹿鸣星眨眨眼,忽而笑了,绽放出栀子花般的纯净笑容。
“真好看。”
Alpha低喃,将唇印在这抹笑容之上。
Omega眼睫轻颤,眼底流露出一串冷光。
————
抵达酒楼时,裴氏夫夫早就等候已久。见两人到了,项翎云忙招呼鹿鸣星坐到自己身旁,满脸笑意。
裴项砚自觉凑到裴默旁侧,“父亲,大伯和大姨什么时候到?要我去接吗?”
裴默喝了口茶,摇摇头:“快了。”
“好。”
应了声,裴项砚随即让侍者去醒醒红酒,知道这顿酒是免不了的。
“大伯,大姨他们有忌口的吗?”
“没有,我们随意,啥都吃!”
裴项砚正问着,猝然响起一道爽朗笑声。
循声望去,一位俊美女性Alpha正携着女性Omega伴侣与孩子走进门来。
其眉眼与项翎云颇为相像,裴项砚当即明白,这位应该就是自己的大姨——项翎月。
“大姨。”裴项砚打起招呼。
“哈哈哈,砚砚沉稳不少啊,气质都不一样了!”项翎月笑声极有感染力,让在场众人都不禁露出笑来。
“大姐,咱们真是好久没见了!”项翎云激动起身,朝他们疾步迎去。
“是啊,难得一见,一转眼,砚砚都要订婚了。”
长辈们见面总要先唏嘘一番。
“大姨、花姨。”不多时,裴项砚笑着拉过鹿鸣星,来到他们一家人面前,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心上人,鹿鸣星。”
“...你。”项翎月望向鹿鸣星,神色倏地一愣。
将她的异样收入眼底,裴项砚仍不露声色介绍 ,“鸣星,这是我大姨和花姨,表妹沐白。”
鹿鸣星礼貌微笑:“大姨、花姨、沐白,你们好。”
“好,好。”项翎月这时已恢复常色,笑着点头。
“鸣星?真是个好名字,你妈妈肯定对你充满了期望,为你而骄傲吧。”被称作花姨的白汐笑容恬淡,气质如兰。
鹿鸣星闻言笑笑,“是的。”
“我、我认识你!”这时,一旁十二三岁,还未分化的项沐白惊呼出声,“你是美人鱼!”
此言一出,大伙儿都呆住了,不知作何回答。
“哈哈,你看过《海葬》?”鹿鸣星半蹲下身,莞尔道。
“当然!我们班好多同学都是你的颜粉!你真人也好漂亮啊!不,是比视频里的更漂亮!”项沐白兴奋得小脸通红,攥着拳头,就差蹦跶两下了。
“谢谢,你也很漂亮。”鹿鸣星笑着回应。
“我、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项沐白咽咽口水,紧张到结巴。
“不可以。”
还没等鹿鸣星开口,裴项砚就已代人回答。
他同样半蹲下来,笑吟吟地捏住女娃儿的鼻尖:“小屁孩,你要是今后分化成Omega,我这一关才算过了。”
项沐白登时垮了脸,委屈又不忿:“喂!表哥你要不是大我几岁,说不准他就是我老婆了!”
“啧。”裴项砚挑眉,语气轻快诙谐:“你要是大几岁,我就揍你了。”
“哇—君子动手,啊呸,君子动口不动手!”项沐白抱住脑袋,嘴上这么说,实际已经躲到妈妈白汐身后去了。
“哈哈哈哈——”
一时间,满屋欢声笑语。
“咚,咚咚。”
忽然,敲门声响起,包厢内的众人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那是一位身材宽厚的男性Alpha,身后藏有一名皮肤白到几近透明的瘦弱少女。
然而,令大家惊诧的是,这少女与鹿鸣星的样貌非常相似,甚至有六七分相像!
两方相对无言。
这场重逢,显然比预想的更加复杂、离奇。
而打破僵局的,是那位羸弱不堪的少女!她一步步向鹿鸣星走来,黑漆漆的眼里像是只容得下鹿鸣星一人。
与之相对的,鹿鸣星就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跳起身来大步向后退缩。
“白...白、白...”少女似机器人一般,唇瓣一张一合,生涩却坚定地呼唤他。
鹿鸣星眼里是掩不住的惊恐,他视线仓皇游弋,最终定格在裴项砚身上,声音颤抖着:“裴、裴项...”
下一刻,裴项砚已然张开怀抱,将人包裹其中。
又连退几步,裴项砚皱着眉,盯着眼前仍要逼近却是泪眼朦胧的少女,“别靠近了!你吓到旁人了!”
少女因这喝声怔于原地,两汪泪水瞬时决堤,簇簇而下。
“小砚,小声点,她有智力缺陷。”
这时,低沉厚重的嗓音响起,是大伯裴玉。他同样上前将涕泗横流的少女拥进怀里,加以安慰。
“你...找到她了?”项翎月怔怔发声,随即立刻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对,她不是白姣。”
“她叫白忆。”裴玉抬起自己已满是沧桑的脸庞,眼底是彻骨的哀伤与凄凉,“是白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