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行莫名后背一凉,还不等他琢磨缘由,脑海中就响起怪叫:“呦~这么会哭的姑娘,你不心动?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郁青行的后背瞬间暖和了,人多眼杂,他也不好表现出来一样,只是硬了拳头:“闭嘴!”
“我好倒霉啊绑定你这么一个宿主,嘴上说要变强,任务却一点不做——”
这道声音十分尖利,有些像是他曾经远远听到花楼下面路过的时候老鸨吆喝的声音,区别在于老鸨吆喝的时候是热情友好的,这玩意却只会阴阳怪气打压贬低他。
“姑娘守了三年活寡,你这不趁虚而入?”
郁青行余光都不想看禾昭昭,唯恐这玩意继续颅内高潮,幻想他三年抱俩:“你有病吧?”
若不是人太多,他铁定要和这脑海中的声音大战三天三夜。
三年前,这个自称生子顽的东西突然自顾自绑定了他,说是要助他变强,然后——
就把他半步元婴的修为吸了个干干净净。
郁青行直接从天才变废柴。
生子顽只有两个原则:爱情至上和多子多福,它总是发布各种奇怪的任务——
比如,结识漂亮姑娘,虐身虐心,又比如,娶妻生子,三年抱俩。
可惜郁青行是个男的不能生子,而且脑子里还少了情爱那根筋,自然不愿意配合它。
一人一顽彼此嫌弃,他想了不知道多少法子,都没办法把这东西从他识海中分离出去,花了足足三年的时间,才在生子顽的阻碍下,无比艰难地再度筑基。
郁青行每每回顾这些事,就脸色发黑。
此时的禾昭昭正白着脸看向其他人:“各位壮士,小女子在此谢过你们。”
壮士们一拍胸膛:“放心吧,姑娘,你那钦慕对象死的早,节哀顺变,我们定会护住你!”
禾昭昭乖巧嗯了一声,本来还想趁着这个哭包人设刷足存在感,却感受到几道令她不适的视线,她循着看过去。
这一波正道人士当中,有几个人正用黏腻恶心的目的盯着她,仿佛她已经是什么囊中之物。
禾昭昭皱眉,突然觉得哭不动了,甚至还有些倒胃口,她不动声色看向远方的王哈哈,刚想用眼神示意,就感到自己又被剑鞘一推。
郁青行的声音在身侧不远处响起:“你站在这里碍事,去那边等吧。”说着指了指远处的空地。
……
王云飞看到自家圣女再次被杵开的时候,差点冲上去锤爆郁青行的狗头,但他生生控制住了。
他表面看起来清澈,但作为魔教的大总管,脑子虽不多,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于是越思考越慌。
魔教是外面正道对他们的称呼,其实魔教本名叫做凌波圣墟。
正道的人说凌波圣墟邪门确实也不是乱说,里面的人自诩和正道不同,行事诡异,不顾规矩,甚至对变态、猎奇的人崇拜仰慕。
而圣女在这方面不输任何人。
王云飞思忖,也许她如今的眼泪也有什么别的用意?今日流多少泪,他日就要让敌人流多少血?用眼泪麻痹敌人?
他啧了一声,觉得过往的自己还是太单纯,对圣女的认识也太过片面。
不大能够理解,真是,杀人就杀人,何必要这样变态?
王云飞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举起砍刀,语气略有迟疑:“那今日便好好打上一架?”
他其实是在问禾昭昭,不过正道中人以为是在问他们,只能挺直胸膛,梗着脖子,语气却比他还迟疑:“打便打?”
就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双方在小土坡上交战。
一边打一边卖力喊口号——
“魔教歹人,人人得而诛之,上!”
“今日,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圣墟的厉害!”
禾昭昭找了一个新的树干子扶着暗中观察。
两边大概都不太想打,都在找机会跑路,除了喊口号的时候最用力,其余时候都在划水,只有郁青行打的最认真,他甚至还拉着其他人一起努力,而且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筑基了,把好几个魔教的人打残了。
王云飞心中暗恨,但想到自家圣女朝着他凑过去的模样,并不敢针对他。
想到刚刚有几个对圣女不敬的小喽啰,留意到他们竟然还龟缩在后面,冷笑一声,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最看不惯这种货色,于是仗着艺高人胆大,当空一跃,到他们身边,挥舞大砍刀。
那几人反应不及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王云飞打了个半残,几乎连行动之力都没有。
周围的人,瞬间心里一惊,开始觉得之前不应该那么冲动。
好在王云飞也没有与他们纠缠的意思。
两边放水的情况下,郁青行独木难支,这场架结束的格外迅速。
王哈哈也终于在打斗中领略到禾昭昭也许是想要打入敌人内部的打算。
他眼珠子一转,且战且退,最后夸张地从口中逼出一口血:“若非我近日受了伤,你们这些人,都得成为我刀下亡魂!”
“我还会回来的!”
说完不理会那些人敌视的眼神,还抖着嗓子看向禾昭昭:“还有你……你这个……这个小娘皮,到时候我也一并……”
说着看了一眼禾昭昭泫然欲泣的模样,脚下一个打滑,于是直接把后半截脏话咽了回去,带着颤抖的哈哈声和一众手下离去。
-
王哈哈的离去让正道人士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的演技有些用力过猛导致的浮夸,但众人刚刚心情紧张,也完全没能注意到,已经有人得意起来:“魔教,不过如此!”
“看来以前是吹嘘的太过了……”
“打得酣畅淋漓!”
“痛快!”
禾昭昭:“……”
如果不是他们此时跑路太快,连铁锹都忘了拿,她就要相信了。
那几个被王哈哈打残的人中,除了个别被扛走的,都和禾昭昭、郁青行二人一起落在最后。
禾昭昭压根没把他们当人看,难得有这样二人独处的机会,加上眼泪几乎被哭干,禾昭昭的社恐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她看向郁青行,打算和他交心:“公子,你怎么不走?”
看似普通的一句,但饱含着禾昭昭的智慧。
郁青行一直被孤立,刚刚被人推出去,此时又被落下,想必肯定心里不平衡,她可以以此为由,借机安慰几句。
却不想郁青行把剑别在腰间,大步一迈,仿佛在躲什么可怕的存在:“这就走。”
禾昭昭:“?”
你妈。
那几个半残人士叫起来,主要是朝着禾昭昭:“姑娘,带着我们啊——”
禾昭昭乖巧一笑:“可我背不动你们。”
那几人神色阴冷:“若不是为了救你,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禾昭昭完全没有被道德绑架。
若不是我在,你们怕是早被不收敛王哈哈砍完了。
但她若是只说了,必然显得不太善良,不利于攻略。
禾昭昭有些纠结,思考自己应该怎么说,就见郁青行转身看向她,一脸不耐烦:“还磨磨蹭蹭不走?”说着走回来,脚尖挨个儿踹了几下地上趴着的人:“还能动吗?”
那几人抬起头来:“郁青行,你必须带着我们!”
“没错!”
郁青行抱胸:“哦?”
“你若是带着我们,我们还可以替你在太爷面前说点好话,如若我们出了什么事,太爷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些人仿佛找到了什么自信,甚至带了一些威胁的意味:“你如今虽然再度筑基,但在他老人家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旁听的禾昭昭:?
郁青行以往虽然在郁家不受待见,但因为是独苗一枝,也没几个人敢冒犯他,如今怎么倒变了一副嘴脸。
瞧瞧,郁青行的脸又黑了。
郁青行倒不是因为这几个人,而是因为生子顽又开始怪叫:“救他们啊,你如今不受待见,更应该用真善美感化其他人!”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一个傻子吗?”说罢看向那几人:“尚九城有座大佛,要不然你们把我搬上去?”
那几人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神色更加阴沉:“你不愿意救我们?”
郁青行耿直:“啊,对。”
禾昭昭听着他们有来有回对话,发现郁青行这种耿直不留情面的交谈方式若不是针对自己,听起来还是挺爽的。
他们二人在拦下那几人背后的一波暗器之后动身,却没想到刚走几步就听到惨叫声——
只见刚刚跑了的那群人不知道为何又折返了回来,速度奇快无比,简直把所有能加速的法器都用上了。
禾昭昭定睛往他们身后一扫,只见层层叠叠的黑影紧紧追不舍。
这些黑影脚不着地,且都奇形怪状,吊着舌头的,脑袋开花的……应有尽有。
禾昭昭再顾不得自己柔弱孤女的人设,拔足狂奔,用上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不愧是中元节,遍地是鬼,而且看起来还都有几分本事。
那些鬼物大多懵懂,只知饥饿,看到活人,恨不得上来生啃几口,又从不同的方向围拢过来,他们一行人几乎避无可避,挤成一团。
谁也顾不上那几个受伤的人,他们临到头来居然笑起来:“你筑基又如何,鬼物如此之多,还不是得和我们死在一起?”
郁青行才懒得搭理他们,剩下的人也听得冒火,那些鬼物却不会放过他们。
所有人见状脸色发白,觉得今日必定会命绝于此,却没想到那些鬼物把他们围了个半圆,居然不动了。
僵持许久,禾昭昭和幻面交流:“它们好像在怕什么东西?”
幻面:“应当是。”
禾昭昭朝着其他位置的鬼物打量一番,又朝着身后看去:“也许是怕里面的结界?”
子夜林核心地带和外围不一样,那里有一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布下的结界,于是数百年来,从来没人能够进入。
修真界的人猜测已久,有人说这里是某位仙人飞升之前留下的秘宝所化,里面洞天福地无数,也有人猜测这林子太过邪门儿,应当里面聚集了某些不能说的东西。
好在许久以来,虽然没人能进去,好在也没什么东西能够出来,所以一直以来也算是相安无事。
但禾昭昭此时的人设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也不好说出来,正在考虑要怎么把这个事情不着痕迹地透漏给其他人的时候,就见到郁青行突然抬手,凌空画了几笔,随着他的手指显现出金色字符。
众人不明所以,直到有一只无头鬼被吸引过来。
有人骂:“郁青行,你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害死我们?”
郁青行没说话,而是闪身一躲,顺便把禾昭昭拽开。就见那鬼物一头扑在了结界上,然后瞬间怪叫一声,化为灰烬。
刚刚骂郁青行的那人仿佛被掐了嗓子,没再说话,眼睛却不由得一亮。
身后的结界居然能够克制鬼物!
……
刚刚面临生死,没空说话,此时突然闲下来,他们有心思开始骂人。
起初是骂王云飞:“魔教的那人,不是说他还会回来的吗,怎地这么久了还没有一点动静?”
“他们作恶多端,为何不去吃他们?”
而后是骂郁家的下人们:“你们郁家来找你们的真少爷,为什么要挑在这样一个日子?”
郁家的人自然理亏,于是看向郁青行:“若不是你这些年来占了大公子的身份,我们也不会到如此境地!”
禾昭昭:“?!”
那人看她疑惑的表情:“姑娘,你还没看出来吗,郁青行现在不过是个废物罢了,等真正的大公子出现了,有这个冒牌货好过的。”
禾昭昭歪头:“什么冒牌货?”
说话那人捂着被这个歪头杀狙击到的心脏,红着脸道:“郁青行并不是郁家真正的大公子,是当初被抱错了。”
禾昭昭:“……”
她终于懂了为什么幻面说今日是郁青行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了。
原来这位神君还另外有一套真假少爷的剧本。
她转而看向郁家的人:“所以你们来这里是来寻真正的大少爷的?”
“正是。”
“我们也是被雇来的,本以为是个简单的寻人任务,不想这么凶险……”
禾昭昭看着不远处刨出的土坑,劈开的树木,砸碎的石头,只想问你们的真少爷再怎么也不至于从土里、树里或者石头里钻出来吧?
她的表情过于明显,那人略有些尴尬:“我们也就是勉强一试,而且老太爷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时间流逝,那些鬼物在结界附近呆久了明显虚弱下来,有些不聪明的还被郁青行的鬼画符吸引过来灰飞烟灭,终于意识到在这里讨不到好,决定离开。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一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禾昭昭记得自己的任务,她走到郁青行面前。
“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郁青行语气冷硬:“不必了。”
禾昭昭摇头,继续用道德绑架自己:“自然要谢,我虽然出生农户,家境贫寒,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公子救了我,我愿意以任何方式报答公子。”
郁青行:“你不是有爱慕之人吗?”
禾昭昭小手一摊:“别提那个死人,我变心了。”
郁青行:?
周围的人羡慕的眼都红了,禾昭昭长得实在太过好看,总觉得太有距离感,所以他们虽然暗中观察了许久,但却没人好意思上来交谈。
郁青行不知道他们的羡慕,许久才点头:“那好吧……”然后走了几步,弯腰把之前遗落的铁锹塞到禾昭昭手里:“去吧。”
“去哪?”半晌,禾昭昭终于反应过来,难以置信:“你让我去刨坑?”
郁青行点头。
禾昭昭:“……”
你妈。
臭狗屎都没你这么臭。
禾昭昭举着铁锹半天没动弹,她穿越过来之后,虽然有几个马甲,但她不想为难自己,所以每个都不太辛苦。
郁青行一脸“你这不是专业对口”了的表情:“你刚刚说你是农户之女……”
禾昭昭:“……”
农女就应该刨坑种地吗?
其余人同样为郁青行的不解风情而吃惊:“这位姑娘还真是……遇人不淑。”
有人拍大腿:“早知这些鬼这么快就会散去,实力不过如此,我也早就发现了异常,只不过没说出来而已,这风头我来出也可以!”
“正是如此,虽说最初是他发现的,但终归是我们一起出的力,这会儿怎么只有他一个人的功劳,这也未免太……”
有郁家的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倒也不完全是出风头的问题……你也不看看他那张脸。”
刚刚那人尤在嘴硬:“不过也就是眼睛大了些,鼻子挺了些,皮肤好了些……”
“那你再想想他在江湖中的名声。”
此前还愤愤不平的人,瞬间没了声儿。
他妈的,最讨厌和这种万人迷待在一块儿了,倒霉死了。
郁青行修为如今并不高,年纪也轻,他在江湖中出名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各种桃色花边新闻——
听闻有许多人痴恋他。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郁青行闻言露出来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无人知道他在承受怎么样的痛苦。
生子顽尖叫像公鸡打鸣:“你这样不懂事的男人,是要被浸猪笼的!”
郁青行捂头冷笑。
生子顽:“这位姑娘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不想进阶了吗?”
郁青行:“我靠自己一样可以进阶。”
生子顽:“捷径不走,太蠢了你!”
郁青行在和生子顽的相处中大大扩充了自己的骂人词汇量:“走捷径的才是蠢货。”
“废物。”
“垃圾。”
禾昭昭不知道他在和生子顽小学生对骂,只看到他的黑脸,在心底和幻面交流:“你说这狗东西是什么意思,他这副模样,能有如今少女收割机的名号,还不是我的马甲们一手打造的?”
幻面委婉:“也许他并不喜欢呢?其实……要不然你试试我的路子……”
禾昭昭:“你说。”
“就是,好好修炼,然后拳打无定宗,脚踢佛门,把郁青行踩在脚下,征服他。”
禾昭昭:“下次一定,不过你有没有法子,把我变成,比如说他的……剑灵什么的?”
幻面:“你能不能别侮辱剑灵!你看他那把剑,十个下品灵石一把,哪里配有剑灵,也只有我这样高级的仙宝,才能有如此造化!”
禾昭昭:倒也不用这样吹嘘自己。
她以为接下来会平平静静地过完一夜,不由得有点犯困,正倚着树枝打盹儿,却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林子中的雾气似乎散了许多?”
许多人被他惊醒,纷纷看过去。
何止是散了许多,而是几乎已经全部没有了。
有人试着伸手,却感受到之前还拦着他们的地方毫无阻隔。
结界,不知在什么时候,莫名其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