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咱爹每天都带人来偷偷看咱们吃饭,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跟咱们抢肘子吃?”阿昴一想到元祐帝每日过来是为了蹭肘子就皱起眉头,一阵心痛。
一听到老四和阿昴的话,老二和老三就愣住了,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之中。
猪崽还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陛下真的会跟咱们抢肘子吗?”
哥哥们面面相觑,他们很想直截了当地回答:“不会。”可是真的不会抢吗?就元祐帝那个抠搜样子,真的不会抢吗?
哥哥们更加沉默了。
可能是担心这诡异的气氛继续下去,老二锁着脑袋问道:“老爷子没事儿过来干啥?监视我们?”
听到这话,老三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老二和老三的揣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俩对元祐帝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年前。“父子”一词根本不能描述他俩与元祐帝之间的关系。在他俩心中,元祐帝就是一个雷厉风行、不言苟笑的帝王。
对于一个帝王最重要的就是皇位和继承人。为了不让自己看重的继承人被别人带坏,监视太子身边人是顺理成章的做法。
老二和老三的想法,老四也能理解。
就拿他自己来说,刚从汉中回京的时候,老四也是疑窦丛生,他甚至怀疑,元祐帝把自己放在阿昴身边是为了当磨刀石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还是平王说得对,元祐帝就是一个铁憨憨,幼稚鬼。
元祐帝既想和儿子们一起玩儿,又拉不下脸,非得儿子们三催四请做到位了,他才肯挪动一下尊臀,然后下场跟儿子们一起玩儿,甚至元祐帝能比孩子们玩儿得更疯。
至于为啥以前元祐帝没有想着跟儿子们亲近?
一方面,元祐帝以前确实是忙。
元祐帝即位以来就忙着改革赚钱,忙着跟北戎干仗,忙着组建水师。等到元祐帝好不容易能松口气,儿子们也长大了,各有各的心思了,元祐帝再想建立亲密的关系也已经晚了。
再加上,当年也没有皇子敢像如今的老四那样爱现,整日祸害元祐帝,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做父母的,比起安静乖巧的孩子,总是更在意那个每天找麻烦的孩子,元祐帝亲近老四也是人之常情。
二来,元祐帝是在经过老四的事情之后才开始反思。
老四当年差点儿弑父,元祐帝这才开始反思,他这个父亲究竟有多不合格。
要不人们总说,阿昴出生是自带福气呢?元祐帝决心改正自己错误的时候,阿昴来了。对于阿昴,元祐帝更大的角色是一个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的老父亲,其次才是君王。
不过,在有了阿昴之后,元祐帝也并没有放弃关注那些被自己囚禁起来的儿子。
不然,为啥每位皇子过生日的时候都有一碗御膳房出品的长寿面?为啥每逢年节每个皇子府都能收到宫中的节礼?就连那时远在荆楚的老三都没有被落下。
元祐帝既然早就决定不再追究往事了,为什么还没有把人全放出来呢?
老四当年情有可原,他是单纯地要为令夏洗清冤屈,对皇位是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其他皇子呢?谁敢打包票说,当年寿宴上的那一出闹剧,他们不是冲着皇位来的?
再说了,把人放出来的前提是,他们已经改好了。
改好了吗?老大和老七老八刚被放出来,就制造谣言。老五老六整日里醉生梦死,至今都在叫嚣他们的高贵身份,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有某个平民的血脉。
元祐帝曾经跟平王说,他没有在这五个人身上看到一点儿人性。这也是实话,这五位的确是可以为了争夺皇位而毫无顾忌地牺牲一切的人。
从这五个人的请罪书中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丝毫都没有提到在宫中为他们筹谋规划的母亲们,甚至老大还把罪责一概推到母亲吴贵妃身上。
这样的人心无顾忌,不择手段,即使放出来了,也只能危害朝堂。
而老二和老三呢?
当年他俩是觊觎皇位来着。这是明晃晃的事实,谁也不能否认。可老二老三跟另外五个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做事有底线。
老二的底线就是满府的妻妾儿女。
老二虽然莽,可人家也清楚,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靠着元祐帝送来的银钱过活。他能吃一辈子元祐帝的饭,可他的十几个儿女呢?难道靠着姨娘们的嫁妆过活?那样儿女们也会被养废了。
于是,老二很快就振作起来投身文坛。这样既能赚钱养家,也能以身作则告诉孩子们,只要肯吃苦肯努力,孩子们想要的一切都能用自己的双手挣到。他也算是成功了,老二的孩子们就没有一个游手好闲的,都是努力上进派的。
老三就更不用说了。柯氏就是他的命。
正是因为老二和老三还有底线,元祐帝才把两人放出来。
不过这些元祐帝的这些心思,老四是不打算告诉老二和老三的。比起别人对元祐帝夸夸其谈,还不如让老二和老三亲身体验呢。
很快,老二和老三就体验到了。
今天与前几天一样,老二和老三驾车进宫去仪阳宫商议宫宴流程。
他俩进宫的时候正巧赶上大臣们下朝。两方泰然自若地打了招呼就各干各的去了。
别看现在老二和老三一副镇定的样子,几天前他俩进宫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当时,老二腿抖得都快走不了路了,老三也是同手同脚地走进来的。
面对平民一个的老二和突然“复活”的老三,大臣们并没有感到很诧异,反而纷纷恭敬地打起招呼:“两位辛公子好!”
大臣们的反应是老二和老三始料未及的,他俩只能硬着头皮回礼。不过还好,大臣们只是打招呼,并没有人上前寒暄,这才让老二和老三没有那么尴尬和紧张。
后来那天来到仪阳宫之后,老二和老三才从阿昴的口中知道,元祐帝早就给大臣们打过招呼了,还告诫大臣们不要吓着他的儿子们。当天元祐帝也很贴心地没有过来仪阳宫,给足了老二和老三适应的时间。
老二和老三这才开始意识到,元祐帝变得不一样了,他俩生平第一次在元祐帝身上看到了“父亲”二字。
今日下朝,元祐帝盘算着老二和老三适应地差不多了,就带着曹安踱步进了仪阳宫。
正在开小差的阿昴最先看见元祐帝,其次是在指导宫人拓印的猪崽和带着丫鬟打络子的肉肉。不过三个小孩子都默契地没有出声,只是不约而同地抿起嘴偷笑起来。
“父、父、父皇。”老二发觉叽叽喳喳的肉肉竟然没了声响,不由得抬头,这才发现元祐帝。老二哆嗦着嘴唇,颤颤巍巍地说出了已经有八年没有说出口的那个词。
老三一年多以前才见过元祐帝,只是当时彼此都还有心结未除,也没有仔细看过对方。如今猛地相见,老三也是呆愣在当场。
老二和老三全然没想到,元祐帝如今是如此苍老。经过这八年,元祐帝似乎佝偻了些,头发也几乎都全白了,就连胡须之中也难见黑色,一条条皱纹更是深深镌刻在他的脸上。
元祐帝看着颤抖的老二和怔愣的老三也红了眼眶。老二似乎更加胖了些,也不知道他久坐之后有没有起来走几步。老三也壮实很多,一看就知道在外摆摊还是吃了苦头的。
然后,他大步上前,一把将老二和老三拥在怀中。
父子许久未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不如来一个拥抱吧。元祐帝抱得很紧,老二和老三却没有一丝想逃离。说起来,这是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父亲抱在怀中。
元祐帝的怀抱很厚实,在元祐帝的臂膀之中,老二和老三才体会到阿昴经常说的“靠山”是什么感觉,他俩好像头一次找到依靠。
父子三人相拥而泣,一切往事都随风飘散,这一刻一切心结都消失殆尽。
旁人都沉浸在这感动的气氛之中,只有老四吸吸鼻子嗅了嗅,发觉了一些不对劲。
“爹,你是不是又偷肃王叔的白发膏了?一股子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