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梨清跟着陈康，轻手轻脚进了正房。
陆湛之正站着长案前写东西。
虽然陈康和梨清都知道他们一进门，陆湛之就知道了，仍不敢出声打扰他。
一直等到陆湛之写完了，放下了笔。
陈康方恭声开口，“爷，梨清来了。”
梨清便也给他行礼，“爷，属下来复命。再就是，有一件事想请示爷。”
陆湛之仍没抬头，专心检查着自己才写完的东西，“说！”
梨清遂回道“这几日世子夫人一直很忙，反正奴婢在的时候，没见她有过任何可疑的行为。”
“奴婢不在的时候，就不知道了。” 𝙢.𝓥𝙤𝙙🅃🅆.𝓛🄰
“但奴婢敢保证，世子夫人同样没有任何可疑行为，没有任何坏心。”
陆湛之这回抬头了，“你敢保证？”
“你才跟了她几天，就敢说这样的话了，你拿什么保证？”
梨清一凛，忙道“属下的一切都是爷给的，唯一能用来保证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命了。”
“可世子夫人她真的、真的特别好，属下也不能说……违心的话。”
陆湛之扯唇，“这才几天呢，就一个个都学会吃里扒外了。”
“我是该夸那个女人厉害，还是该骂你们墙头草？”
不等梨清和陈康说话。
又道“要请示的是什么？”
梨清恭声道“回爷，世子夫人想让属下跟着她学点医术，往后好多替她打下手。”
顿了顿，见陆湛之没发话。
遂继续，“这次世子夫人能救下礼亲王世子妃母子三人，都夸她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但都不知道她具体是怎么救的人。”
“奴婢却不但知道，还全程亲眼所见。”
“真的太厉害了！明明那么漂亮娇弱，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动作却又快又准，属下习武这么多年，都自愧不如。”
陈康听得先就惊讶，“什么，世子夫人是把礼亲王世子妃的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的？”
“她、她这么凶残的吗？”
“像她这样的天生贵女，长得又那么、那么……不是该看见血都害怕吗？”
“不过世子夫人是大夫，倒也不至于怕见血，但她这也太厉害了吧！”
梨清与有荣焉，“何止厉害。”
“世子夫人可不止切开礼亲王世子妃一层肚皮，是要切开足足七层，才能把孩子取出来。”
“当时那个血淋淋的场面，不但血肉翻飞，还能看到五脏六腑，我都觉得心里发麻。”
“但世子夫人愣是面不改色，手上动作也是飞快，把三条人命都从阎王爷手里硬生生抢了回来！”
“那一刻我心里的震撼和佩服，陈大哥你根本想象不到。”
“原来女人生孩子真的那么痛苦，原来母亲那么伟大！但更伟大的，还是世子夫人！”
陈康也听得震撼了，“切开足足七层？我天，这得多痛，母亲果然伟大！”
“但世子夫人怎么做到的，她又跟谁学的？”
“我真到现在都还觉得难以置信，世子夫人哪来这样的胆量？”
“不亲眼所见，我真的不相信，也想象不到！”
梨清有些不高兴了，“我难道还骗陈大哥你不成？再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编不出来呀。”
“你想象不到的事情也多了去了，反正我知道世子夫人是真的厉害就够了！”
陆湛之倒是并不怀疑梨清的话。
他知道梨清在他面前，绝不可能、也不敢撒谎。 𝓜.𝓥🄾𝘿🅃🆆.𝓛𝓐
何况，上次在潭拓寺，他又不是没见过那个蠢货救人时，是怎样干净利落，怎样快狠准的。
上次她既敢切开那个老妇人的脖子救人，这次当然也能切开礼亲王世子妃的肚子救人。
说到底都是异曲同工，没什么大不了……
陆湛之压下心里其实同样存在的震撼和想象。
问梨清，“之后，她就想让她跟她学医术，打下手了？”
梨清这才不再瞪陈康，应道“世子夫人做手术时，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因为需要交替使用各种工具，还要人帮忙止血、抱孩子之类。”
“但当时那个场面，的确有些血腥，很多人都接受不了。所以世子夫人提前让所有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了属下。”
“就这样，礼亲王妃和世子稍后知道了世子夫人是怎么救人的，都还脸色大变，说世子夫人心狠，拿礼亲王世子妃的命开玩笑呢！”
陆湛之没说话。
陈康觑了觑他的脸色，问梨清，“然后呢？”
“礼亲王妃母子可真是……只要能救人，管什么方法呢。”
“也不想想，我们世子夫人但凡心软一点，他们家现在已经在办丧事了。”<
“而且世子夫人一开始肯定也是怕的，还不知道为了救人，怎样才练就出了这份心狠。”
“结果竟然放下碗就骂娘，有这样的人吗？管什么白猫黑猫呢，只要能抓到老鼠，那不就是好猫！”
梨清忍不住笑，“礼亲王也是这么说的，当场就说了王妃和世子，他们也当场跟世子夫人道了歉。”
“礼亲王还问了世子夫人，她的手术能不能推广开来，救更多的产妇和孩子？”
“但一听说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而且至少得几年才能看到成效，王爷就不打算再提这事儿了。”
“世子夫人便一直锲而不舍的，想要说服王爷，说哪怕再难，只要肯去做，星星之火也终将燎原。”
陈康惊讶道“这样的独门绝技，世子夫人竟然不打算藏私呢？”
“世子夫人可真是仁义，胸襟也是这个！”
“那礼亲王后来有没有被说服，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吧？”
梨清点头，“是不好办，世子夫人口水都快说干了。”
“幸好当时林家大公子也在，替世子夫人帮腔他会回去跟林阁老禀报，尽量说服林阁老也支持此事。”
“王爷才终于同意了先试一试……世子夫人真的，我都不知道要怎样形容了。”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当父母的才能对自己的孩子这般无私了，难怪都说‘医者父母心’呢！”
说着看着陆湛之，“所以，属下是真的想跟世子夫人学点儿东西。”
“不敢想将来也能像世子夫人一般活得有意义有价值，但至少将来，不至于后悔。”
“还望爷能允准……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