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京城镇国公府裴怀信刚刚下朝回家,他夫人潘氏立马迎上来跟他说话。www.xinghuozuowen.com
“国公爷,妾身想跟您说一说阿衍的婚事。”
潘氏生的秀丽婉约,这些年又夫妻恩爱, 事事顺心,虽然年近四十但她看着十分年轻, 咋一看才三十岁许。
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亲切温柔,一贯是含笑的模样, 可此时脸上却眉头轻蹙, 带了些许忧愁。
“阿衍是阿翰的哥哥, 去年阿翰成亲, 今年阿翰媳妇有孕, 眼看着就快要生了,但阿衍的婚事却迟迟没有着落。大嫂活着的时候, 待我如亲妹一般,阿衍虽然是侄儿,但我心里他跟阿翰是一样的。他的婚事迟迟未定,我一想起这件事, 就觉得对不起大嫂。”
潘氏说着,眼圈都有些发红,“何况眼下还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就更自责了。”
“出了什么样的事情?”裴怀信拧了眉头,望向妻子, 一脸正色。
丈夫还是跟从前一样,不论大事小事,一旦涉及到裴衍,他就会特别在意。
明明阿翰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可在丈夫心里,裴衍这个侄儿倒比亲生的儿子还要重要。
甚至为了捧裴衍,故意打压她的儿子,不论请的武先生、文夫子,都不如裴衍。
就因为裴衍是国公府的大公子,就因为裴衍是裴怀信最敬重的大哥的儿子,所以,这个家里人人都以裴衍为尊。
她也好,阿翰也罢,都要靠后。
潘氏心里真是难受得紧。
不过她是个能忍的人,从不在裴怀信面前抱怨一句,只在关键时刻下绊子,上眼药。
今天便是如此,她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阿衍跟一名女子走得颇近,眼下满京城都知道他十分心仪那名女子。”
裴怀信很诧异,“会不会听错了?”
他对裴衍还是了解的,他克己复礼,内敛自持,又对女子不假辞色,就算有了心仪之人,又怎么会闹到人尽皆知呢?
“这便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潘氏忧愁道,“阿衍从前并非这种人,如今却为了一名女子做到种地步,可见那女子真的很有手段。”
见裴怀信眉头拧得十分紧,她又劝,“也许是我想多了,毕竟传言只是传言,做不得数的。还是等见了真人再说吧,这个女子跟阿衍一起去了安南,却没回来。我听说,她是杭州人,阿衍去杭州就是为了接她。阿衍如此看重她,想来,她应该不是传闻中那样吧。”
潘氏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眼见裴怀信把话听进去了,她就不说了。剩下的,让裴怀信自己去打听吧,反正她说的都是真的。
扯开了话题,潘氏道,“已经把院子收拾出来了,下人也安排好了,保管叫七叔公与六堂婶住得舒舒服服的。太医院那边也已经打过招呼了,只等六堂婶与阿秀一到,就请太医登门。”
七房老太爷是裴氏老家的族长,六老太太虽然是隔了房的婶子,但她们家祖上是对裴府有功的,若非六老太太的祖父把裴家老祖宗从洪水中背出来,裴家这一脉就要断了。而六老太太的唯一的儿子又因五年前在战场上替裴怀信挡箭而亡故,所以,镇国公府上下都是把六老太太一家当恩人看待的。
一个月前,裴怀信接到老家寄来的信,说六老太太的孙女得了怪病,要到京城来治。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快到了。
听潘氏安排得妥当,裴怀信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一些,“一定要好好招待,万万不可怠慢了。拿我的名帖,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一定要把阿秀的病治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六老太太已经遇到了最好的大夫,那就是明曦。
说起来也是巧合,明曦是在沧州港遇到六老太太与裴家七老太爷的。
当时,她与裴衍在水路走了小半个月,打算在沧州港换陆路。
裴衍去驿站安排马车的时候,她就在沧州港口的茶馆里歇息,刚巧六老太太与裴家七老太爷与明曦做同一张桌子。同坐还有六老太太的孙女阿秀姑娘、孙子小虎。
虽然明曦不认识他们,但言谈之间,听六老太太与裴家七老太爷说要带阿秀去京城治病,出于本能,她开启聆听模式便把阿秀姑娘的病听了个一清二楚。
阿秀十三四岁年纪,身量瘦弱,双眉紧促,听到祖母说会给她请太医治病,她眼中燃起希望又覆灭,“祖母,若是太医也治不好我这怪病怎么办?”
失望太多了,她都不敢再抱希望了,“到时候您跟小虎回家吧,我……我就在京城找个庵堂了此残生。”
小姑娘脸色发白,虽然极力忍着,但声音也哽咽了。
因为她的怪病,祖母与小虎都受到人非议,她不想再拖累他们了。
“胡说!”
六老太太佯怒道,“这次上京我们找最好的大夫,你的病一定能治好,不许说丧气话!”
老人家心疼孙女,断断听不得这样的话的。
那位唤阿秀的姑娘听祖母这样说,神色越发自责,几乎要落下泪来。
“老夫人说得对,阿秀小姐的病的确能治好。”
拼桌坐了一会,明曦跟六老太太等人也说了几句话,这会子见小姑娘伤心,就道,“这病看着凶险,实则好治,病灶不在宫胞,而在肝火。”
她刚才用聆听模式听了一下,阿秀患的是鼻衄,既代偿性月经,在来月经的时候,经血不下,反而会流鼻血。
有一些是因为宫胞内膜出了问题,但阿秀不是,她这是肝郁化火,循经上行,导致的鼻衄。若长期不治疗的确会有大问题,但阿秀的问题不算严重,只要疏通肝气,引血下行,两副药就能收到显著效果。
“是啊。”
六老太太忙宽慰孙女,“你看这位小姐也说了,可见你这病是能治的。”
裴家七老太爷也点头,“京城名医辈出,你这个病一定能治出根。”
两人听出明曦想给阿秀治病的意思了,但他们故意岔开了话题。
只因明曦实在太年轻了,看身量,听声音,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阿秀的病很多有经验的老大夫都束手无策,这么一个偶然遇到的小姑娘怎么能治呢?
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宽慰阿秀,并未顺着明曦的话题朝下说。
明曦也知道,主动上门的大夫很容易被人轻视,被人当成骗子,既然对方不信,她该就此打住才是。
但是……
目光从阿秀身边吃糖葫芦的瘦弱男童身上划过,明曦开口道,“阿秀小姐的病可以慢慢调理,不是什么大症候,但这位小公子,气虚火旺,不宜再吃羊肉鹿肉此类的热性食物,以及补药最好也不要吃了。”
男童之前生了病,病愈之后就一直在吃补药,其实身体虚不受补,再继续吃下去,怕会补出问题来。
她的话倒让六老太太惊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却能看出小虎在吃补药。
正欲开口询问,却被裴家七老太爷拦住了,“多谢这位姑娘好意,我们知道了。”
这位小姑娘应该是懂点医术的,但要说有多高明,倒不见得。
八成是随口一诌,当然,也有可能是通过一些途径打听出来,想骗钱。
这种伎俩,他实在是见多了。
收到他的目光,六老太太也清醒了,转而又失笑,她真是老糊涂了,竟然相信一个小姑娘家的随口一说。
她当时就想教训明曦几句,倒不是与明曦争吵,只是一个过来人想指点明曦,让她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说话的时候当心一些,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好脾气的。
她正欲开口,竟见明曦把帷帽撩起了一角,把面容露了出来。
冷不丁对上这样一张如花似玉、皎皎明月般的脸庞,六老太太当时就怔住了。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明曦生得十分漂亮,她的容貌便是在名门闺秀云集的盛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
只是盛京城之人,见惯了美女,见了明曦顶多暗中赞叹一番。六老太太一行人如何见过这般出色的小姑娘,当即就看呆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小公子再吃补药,怕是要长热疮。我言尽于此,老夫人自己斟酌。”
因怕对方不信,明曦才撩起帷帽正视对方的,说完这句话,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微微冲对方一颔首,就起身离开,顺便把男童刚才给她的糖葫芦放在了桌上。
裴家七老太爷揉了揉昏花的老眼,砸了下嘴,京城就这么人杰地灵,美人辈出吗?他还没到,只是快到京城,就见到这样的绝色了,等到了京城,那还得了!
因为这么一个插曲,几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明曦的容貌上,倒把她说的话给忽略了。
几天之后,一行人抵达盛京,住进裴府,找了太医给阿秀治病。不过短短半个月,阿秀的病就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就在此时,阿秀的弟弟小虎突然发起高烧,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