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些时间,我会想明白的
夜晚,明月高悬于空,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的确如此,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
月光透过床上帷幔,隐约能看到床上两人相互依偎,似是爱侣一般紧紧缠绕在一起。
顾娇从噩梦中醒来,她又梦到了漠城一战。
爹爹提枪上马离去的背影,娘亲倒在血泊之中。她现在还能隐约嗅到那股血腥味,很浓的血腥味。
顾娇轻轻扭头看向环抱住自己的李潜,心中微微触动,她当初没了父母已是痛彻心扉。
那李潜呢?
他也没了父亲,母亲和妹妹还在他最脆弱的时候选择了离开。
他孤身一人对抗风波诡谲的朝堂,他承受的痛苦一点都不比自己的少。
顾娇突然有些怪自己,若是当初她不任性,不把莫须有的罪名推到李潜身上。
而是选择像哥哥那样陪在他身边,或许他们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境地。
若是三年前她没有和李潜诀别,便不会对他生了间隙,也不会对他有所顾忌。
其实她能感受到李潜对她的感情,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不过,真是可惜啊,她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完全相信李潜。
顾娇在朦胧的黑夜中,看到月光透过皎月纱,映照在李潜英俊温润的脸上。
她刚想伸手去触碰,顿了一下,又收回手,转过身子,轻叹了一口气,慢慢陷入浅眠。
一旁的李潜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自从知道顾娇有梦魇的病症后,他每晚都睡得很轻,想在顾娇娇魇住的时候可以立刻察觉到。
李潜能感觉到顾娇对自己的复杂心情,不着急,他会让顾娇重新喜欢上他,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清晨,阳光笼罩大地,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顾娇从睡梦中醒来,她最近睡得还不错,心情都很好,整个人愈发娇媚明艳。
青禾服侍自家娘娘描眉梳妆,娘娘的气色越来越好。
她本有些担心小姐入宫后会心情不佳,但现在看来,小姐的状态比之前在府里要好得多。
未入宫前,在府里,小姐确实如同世家小姐般,言谈举止有度,端庄大方,克己复礼,可那根本不是小姐真实性请。
入宫后,在陛下的照顾之下,青禾好像看到了以前的小姐,娇艳明媚,比之以前沉稳的样子,现在的小姐更像是宛若新生。
顾娇微眯着眼,阳光有些刺眼,她漫不经心地问道:“陛下什么时辰走的?怎么没叫醒我?”
青禾给顾娇戴上簪子,梳好头发,“娘娘有所不知,是陛下不让我们叫醒您的,陛下吩咐不能打扰到您休息。”
顾娇闻言莞尔一笑,这陛下还挺会体贴人的,“吩咐下去,备好膳食,随我一道去见陛下。”
承合殿内,守卫森严,陛下李潜和丞相顾栏正在谋划大事。
下朝后,李潜遣人请顾栏来承合殿商议国事。
名为国事,实为筹谋。
顾栏坐在一旁,一只手散漫地用茶盖拨动着清茶,“今日朝堂之上,又新增了两位弹劾我的大臣,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李潜放下手中的奏章,这些正是弹劾丞相顾栏拥兵自重,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折子。
李潜面容清冷,语气却颇有些幸灾乐祸,“你说说,你平日里得罪了多少人,竟让那些人跟恶狗似的咬住你不放。”
顾栏放下手中茶盏,“陛下这样说,臣可是不赞同,您刚登基时,臣为了您才得罪了许多人的。”
“让臣想想都有谁,御史大夫陈大人,礼部侍郎于大人,刑部尚书吴大人,还有...”
不等顾栏说完,李潜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感谢兄长的辅佐之恩。”
顾栏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提起袖子就想揍李潜。不说还好,说了,顾栏是真的生气了。
“你还敢叫我一声‘兄长’,李潜你真是好大的脸!你对我妹妹下手,我还没跟你算账!”
李潜推过一杯清茶,“消消气,我们已是一家人,你若是揍了我,你妹妹肯定会不高兴。”
顾栏看不得李潜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生一计:“确实,陛下如今只能靠这张脸来勾引我妹妹。”
“若是破了相,我妹妹岂不是更看不上您了。”
李潜嗤笑一声,这顾家人还真是不能惹,“好了,我有正事跟你说。今日朝堂上那两位大臣,居然悄无声息的被策反。”
“看来背后之人快按捺不住了,准备要加快脚步,置你于死地。”
顾栏收起脸上的调笑,语气严肃地回答:“确实。但我不明白,为何背后之人,只是通过指使他人诬陷来害我。”
“若真的想除掉我,直接派人将我暗杀,不是更快吗?”
李潜起身,伸手去拿挂在墙上的宝剑,“不直接杀了你,是因为你手中还握有军权,顾家还未彻底倒下。”
“漠城一战,顾家虽损失惨重,但只要有你在,顾家就不会散。另外,我总觉得背后之人,像是想把你顾家忠名一步步毁掉。”
“毕竟,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慢慢折磨他。”
“让他亲眼看着身边亲人一个个因他而死,这才是最残忍的方法。”
顾栏心道,还好背后之人以为他是顾家的最后筹码,才会一直对他下手。
那若是他交出权力,背后之人会不会放他一马,放顾家一条生路?
李潜看出顾栏的心思,“你不要以为你退一步,对方就会放过你。”
“你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无非是背后之人忌惮你手握重权。”
“若是你无权无势,那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妹妹,顾娇。”
顾栏细思极恐,轻声问道:“所以,当时你放任民间流言,也是为了促成顾娇入宫,好保她周全?”
李潜点头,他知道背后之人在得知顾栏意图携族人离京后,必定会对顾栏顾娇下手,于是他便顺水推舟将顾娇迎入宫中。
这样一来,哪怕顾栏真的离开,他身为一国之君也能保护顾娇。
况且,以顾家的情况,顾栏想带着顾娇一起离开,简直是天方夜谭。
顾栏深感无力,他没有母亲那般聪颖智谋,也不像父亲武功高强,无法护卫顾氏全族和妹妹,自己更是自身难保。
李潜见顾栏垂头丧气,心里有些难过,顾栏与他不只是君臣,更是知己兄弟,“你不必如此灰心,此人筹谋已久,想必是早就盯上了顾家。”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顾娇,不让她受到伤害。”
京城外了无寺,太后江瑜为民祈福所住的院子,在半个月前来了位神秘的客人。
世人皆知,大历建朝数年,李氏一族坐稳帝位,世家大族中以李氏为首,其次是江氏。
到了太后江瑜这一代,江氏只有一个嫡子,江敬霆。
只可惜,江家嫡子无心朝堂,一直云游四方。
据说,江敬霆喜爱游览江山河川,行踪不定,没有人找得到他。
但现在,传言中失踪不明的江氏嫡子江敬霆,此刻就在了无寺中,太后的后院禅房中。
江瑜一身素衣,带人走向后院的一处禅房。此处禅房隐秘,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江瑜从心腹手中接过饭菜,眼神示意亲卫打开房门。她缓步走进去,见男人一袭白衣坐在椅子上。
此人正是江氏嫡子,江敬霆,她江瑜的亲弟弟。
江敬霆年方三十,面容清俊,双瞳漆黑如夜,宛如深邃枯井般,叫人脊椎发冷。
明明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清风朗月模样,可江瑜总觉心寒。
她这一生,有对她专一的夫君,聪明贤能的儿子,端庄大方的女儿,还有优越的家世,她本该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这一切都被眼前的男子打破了,她的亲弟弟。
不知什么时候,幼时乖巧听话的弟弟,与她早已形同陌路。
江瑜将饭菜放到桌子上,“趁热吃。”
江敬霆嗤笑一声,眼中满是玩味,唇角微微勾起。
“姐姐还知道给我送来吃食,不知弟弟做了什么事,要劳烦姐姐暗中派人将我擒下,困到此地?”
江瑜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坐在一边,“你不知道为何?你做下的孽债你心里有数。”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无力挽回,我能做到的就是不再让悲剧重演。”
江瑜见他眼神阴鸷狠厉,面色难看,“江敬霆,若非你是我亲弟弟,江氏唯一的嫡子,我定会将你诛杀。”
江瑜起身正要离开,就听到后面男人意味深长地说:“我亲爱的嫡姐,瑜姐姐。事已至此,你还是不忍对我动手。”
“你真的和那人一样心慈手软。”
“怪不得当年你一意孤行,硬是要抛下我,和那人在一起。”
“不过,我的亲姐姐,你都快四十岁了,怎得还如此天真?”
“你要知道,心软的人一般没有什么好下场,就像是那人一样。”
江瑜闻言,怒气骤生,转身向江敬霆走去,“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你闭嘴!”
江瑜说罢,转身快步离开了禅房,唯留下江敬霆一人在屋里。
他伸手拂去唇角的鲜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唇角残留的血渍显得他那张脸越发的阴鸷深沉。
江敬霆坐在桌旁,拿起筷子挑了挑江瑜带来的饭菜,轻蔑一笑。
片刻后,屋内传来一声碗碟摔碎落地的声音。
我亲爱的姐姐,你不会以为你真的能把我困住吧?
所有抛弃过我的人,轻视过我的人,他们都会后悔的,没有人能逃出我为他们谱写的命运。
好戏早已上演,任谁都拦不住。
悲剧终会重演,历史将会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