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缠身,似波若浮生,往事不可忆
偌大的承合殿内,窗外竹影摇动,相互交织。
年轻的帝王正陷入梦魇之中,无法自拔,不得自救。
“李潜哥哥!李潜哥哥!你不要再看书了,那书有我好看吗?你快来陪我玩!”
是谁在叫他?居然敢直呼他的名讳,胆子真大。李潜循着声音,走到一处宫殿前,此处正是他做太子时住的东宫。
“李潜哥哥?”
“李潜哥哥!你再不来找我,我就生气了,再也不理你了。”
李潜听着女子一直在叫自己,心里有些困惑,他看向四周,他不是应该在御书房看奏折吗?怎么会突然来到东宫?
此时,一小姑娘从东宫走出来,那姑娘看着年约十岁,还是少女模样。她走向李潜,伸出手拉起他走进东宫。
李潜此时不知怎的,没有反抗,任由这小女孩带自己进去。
恍惚间,小女孩突然消失,李潜心中一慌,他焦急地四处查看东宫,都没有找到小女孩的身影。
“李潜哥哥,你说在这里种一棵杏树好不好?”小女孩突然出现在荷花池那,她旁边有一少年正在宠溺地看着她。
李潜越发觉得迷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少年轻抚着小女孩的秀发,眼中满是疼爱,“好,你说种什么就种什么,一切都听你的。”
李潜慢慢走到两人身后,只见那少年突然转头看向他,那少年正是他李潜!
小女孩问少年:“那你还记得我最喜欢吃什么吗?”
李潜此时心慌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小女孩揪着他的衣角:“李潜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都忘了我是谁?”
此时李潜焦急不安,她喜欢吃什么?她是谁?
小女孩生气极了,甩开李潜的衣角,“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李潜好似恍若隔世,他连忙起身去追,小女孩的身影一眨眼便消失了。
李潜呆立在原地,头痛欲裂,他抱紧自己的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突然,天空轰隆之声响起,天色骤变,雷鸣交加。李潜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处府邸前,匾额上写着“顾府”。
李潜似是知道自己陷入梦魇之中,他刚想抬步走向顾府大门,就见“自己”身着一身黑衣进去了。
李潜赶忙跟上,到了前厅,梁上悬着一条条白布,一个个白幡挂在两侧。一位容貌娇媚,脸色却苍白如纸的女子正跪在灵前,无声垂泪。
他看着这女子哀伤的模样,心痛极了,不由得想要上前安慰。
“小姐,陛下登门,说来祭奠将军和夫人。”
那女子闻言起身,整理好自己的白衣,便向外走去。
李潜马上跟过去,他见到了“自己”,这是成年称帝后的他。
“他”伸手拂去女子脸上的泪水,面露痛苦地说:“我是来祭奠顾将军和临安郡主的。”
女子上前挡在前面,“承蒙陛下厚爱,顾府上下感激涕零,先父先母位卑,不敢劳烦陛下亲奠。”
“他”站在那女子旁边,“你我真的要如此生分吗?我不是故意来迟的,抱歉,没有救到你父母。”
女子回道:“臣女不敢,臣女父母为国战死,乃是莫大殊荣。只是,臣女只是普通人,做不到心怀大义。臣女意欲与君诀别,自此不再相见。”
李潜站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之间对话,直到女子说诀别,他连忙脱口而出:“顾娇娇!”
李潜此时终于想起了,这是顾娇,是他的顾娇娇,是一直软糯糯称他“李潜哥哥”的小兔子,他养大的顾娇娇。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太监总管福禄快步跑向承合殿。
李潜闻声从梦魇中挣扎清醒过来,他抬头看向福禄,看着福禄跪在面前,满头大汗。
“发生了何事?”李潜此时还心有余惊,他梦到了顾娇。
福禄看着李潜的脸色,提了一口气回道,“前方来报,漠城失守,娘娘下落不明!”
李潜立马起身,看向门外,他还记得顾娇当时走的时候,是多么的决绝,“传孤旨意,立刻点兵,孤要亲自去漠城。”
当年我未及时赶到,造成了不可弥补的遗憾,这次我一定不会让当年悲剧重演。
顾娇娇,你要等着我,等我来找你,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
乱世出豪杰,李氏一族在群雄逐鹿中脱颖而出,深得民心,遂建大历。
大历建朝百余年,代代明君在忠臣良将辅佐之下,国力强盛,四方臣服,百姓安居乐业。
世事难料,大历到庆兴帝这一代,险遭灭国之祸。
庆兴帝胞弟,光王李勉逼宫谋反,勾引夷国入京烧杀抢掠。史称“光武之乱”。
临危之际,护国大将军顾长平挺身而出,拦夷国大军于漠城以外,避免京城被内外夹击,太子李潜带兵于京内抵抗夷国屠戮。
最终在顾家和太子的挽救下,大历逃脱灭国之祸,但护国大将军顾长平和夫人临安郡主战死,庆兴帝悲愤吐血而崩。
李潜从漠城带回顾将军子女,顾栏顾娇。顾家嫡女顾娇自回京后,便闭门不出。
时光如梭,转瞬即逝,三年一晃而过。
自从顾娇在顾府门前与他一刀两断后,他已经三年没见过顾娇了。
顾娇,是他从未说出的,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他身为太子须得处处谨慎,本来他习惯了。
顾娇娇,他不想放手,他已经三年没见过她了,不知道她还生不生自己的气。
李潜放下手中的奏章,走向窗子,看向夜晚的天空,一轮明月高挂,四周却遍布乌云,如同大历现在的处境。
看似平稳,实则暗波流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总觉得在暗处有一股势力在操纵着一切。
当年漠城一战,不只是顾家遭难,大历又何尝不是。大历腹背受敌,边关漠城夷国虎视眈眈,京城也有内贼。
他曾经最信任的皇叔光王,居然谋反,还引外敌入京,企图颠覆大历,引外族入城屠戮。
若不是他谋反,引敌入京,他又怎么会来不及援军漠城!
他的授业恩师顾将军不会死,临安郡主也不会死,顾栏不会对朝廷失望,顾娇也不会不理他。
从前,他身边有顾栏,有顾娇。
如今,顾栏想离开,想带着顾娇一起离开,既不做他的良相,也不要他这个兄弟了。
“陛下,奴才知道您想留下顾丞相为国效力,顾丞相文武兼备,承袭护国大将军英姿,必能护佑我主。”
“可惜他现在无心为官,朕即位前他便对朕说过,他会便携顾氏族人迁居江南,远离庙堂。”李潜皱眉深思,该怎么样才能留下顾栏。
福公公向前鞠躬,“奴才有一计,或可使顾世子打消辞相念头。若此计可行,不仅能留下丞相,还能获得顾家和江家的支持”
“你有什么计策?”李潜似有兴致的问道。
“陛下可还记得顾氏嫡女顾娇?传闻此女是护国大将军爱女,深受族人爱戴,顾世子更是视若珍宝。”
“若陛下封顾氏女入宫为妃,那以顾世子的爱妹之心,他肯定他会留下护卫妹妹。”
“封妃,一来可留下顾世子,二来可得到顾氏一族和临安郡主江家的支持。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李潜听完,“你要孤打那个丫头的主意?”
福公公在一旁给李潜磨墨,嘴里轻声说着:“况且,顾小姐与陛下有自小的情分,奴才还记得,顾小姐小的时候还赖在东宫不肯走,您这才养了她好几年。”
自小的情分,青梅竹马,确实如此,是顾娇先招惹他的。
护国大将军府内。
府内一片忙乱景象,“大家都仔细点收拾,不要惊动了小姐。”
“青禾?”一阵娇柔的声音响起,只见一双芊芊玉手伸出,“来给我更衣。”
“外面是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吵?”
“启禀小姐,是管家在指挥家仆收拾家当,顾叔说,世子已经向陛下提交了辞表,要带顾家回江南。”青禾给顾娇梳完头,只见一张绝美容颜显于镜中。
“递交辞表?恐怕没那么顺利,陛下怎会轻易放哥哥离开。百官各怀鬼胎,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我顾家。”顾娇梳洗好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却轻哼了一声。
“走,去见哥哥。”
“娇娇见过兄长。”顾娇微微行礼。
“好了,这怎么还行上礼了,都是自家人。”顾栏拉起行礼的顾娇。
“你这样行礼可是折煞我了。”顾栏调笑着说。
顾娇笑着回答:“哥哥可不一般了,位列丞相,娇娇哪敢不拜啊。”
顾娇坐在桌前,似有话说:“听说哥哥递了辞表,那陛下答应了吗?”
“目前还没消息,不过我去心已定,谁也拦不住。你放心,我肯定能带着你和族人离开京城。”顾栏握紧妹妹的手,眉眼间尽是坚定。
顾栏看向妹妹,“顾家为了大历鞠躬尽瘁,我们的父母因此离开,如今偌大的顾家嫡系只剩你我二人,我答应过母亲,定会护你周全,顾氏战死数百人,实不该落个灭族的下场。”
“况且,我已入朝三年,助陛下登位,铲奸处佞,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
顾娇放下碗筷,看着顾栏,神色严肃,“兄长如今要事事当心,如今有人觊觎兄长手中的权力,我担心,此事不会顺利。”
顾栏看向妹妹,“放心,三年前,在漠城之时,我便于陛下说过,我终有一日会离开京城,带族人远离战争。”
顾娇回忆起漠城一战,何其惨烈,父亲惨死,母亲苦守七日也没有援军相助。
她心结难舒,当初援军为何来的如此晚,为何漠城一战又恰逢光王谋反。
光王谋反以至于援军迟迟未到,可堂堂大历王朝,又怎会抽不出一支军队来驰援?
只有当时的太子殿下,如今的帝王李潜,在解决光王一事后匆匆赶来。
三年前,她决意与李潜恩断义绝,也不想见外面那些人伪善的嘴脸,于是三年闭门不出。
她也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在惩罚谁,或许是她自己,又或许是李潜,更多的是想找一个可供发泄的方式。
她的兄长对朝廷早已失了信任,他既已履行对父亲的承诺,助李潜坐稳帝位,现在也该全身而退了。
皇城内。
李潜正看着桌上的奏折,眉头深皱。
自从顾氏兄妹随他回京后,顾栏拜相,这弹劾顾家的折子就没少过。
那些满口大义的官员本该呈交一些利国利民的奏疏,如今却一个个剑指顾家,说顾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兵权,恐日后谋反。
而这些人敢公然上书,不顾后果,必然是有人指使。
只是,三年了,他和顾栏一直没能抓到幕后推波助澜之人。此人善于蛰伏,不可不防。
一阵风吹过,暗卫上前禀报,“陛下,如今京中对顾家的传言愈演愈烈,我们还没查到幕后主使。另,顾家正在收拾庭院,准备迁居。”
李潜一愣,这顾栏是铁了心要走,他还没同意他走呢。还有顾娇,他不能放她走,她不能离开。
顾娇,我们是时候该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微调,微调。
建议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