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坐着的是新娘,那,那他呢?
他算什么?
安立夏茫然无措,他呆呆地站在迎亲队伍中间,盯着女人身上绣着繁复花纹的婚服。
“夫君……”
他扭头去看骑在马上的男人,可那人一眼都没分给他。
人流朝前涌动,安立夏被推来推去,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视野内,直至最后街上空无一人。
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匆匆滑落。
也是,安立夏垂下眸子,手指慢慢地拧着衣角,他说到底,不过是个被买来的妾。
这八抬大轿喜气洋洋的场面,合该是正妻才有的,怎么能轮得到他呢?
“……”
他正黯然神伤,却发觉有人在轻柔地触摸他的脸颊。
安立夏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面前就是刚刚在梦里对他不理不睬,让他难过的夫君。
那梦里的落寞感太过沉重,他一时半刻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头回生出了一肚子起床气,委屈地咬着唇往被子里缩。
“立夏,”纪应淮举着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问,“昨晚是我逾矩,我认错,以后我不抱你了,你别哭,好吗?”
他醒来时,胸前的衣衫都被安立夏哭湿了一片,吓得他心惊肉跳好半天,从方方面面反思自己有没有惹到对方生气。
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归结于是昨晚没经过人家同意就动手动脚,让安立夏不高兴了。一见他醒来,纪应淮连忙道歉。
不过,与他想得不同的是,安立夏看起来更难过了些。
他红着眼睛,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纪应淮拿帕子给他擦,被躲开了,安立夏直接把脸贴上了他的胸口。
他的声音闷闷的,“夫君,你莫嫌我。”
莫嫌我身份低微没学识,莫嫌我不解风月少情丝。
他可以做任何事,只求男人别抛弃他。那种苦闷的感觉,虽是梦境,却恍若亲历。叫他惶恐。
若遇到的不是纪应淮,安立夏这种没什么安全感、又死心眼的性子,很可能故事就会往渣攻贱受文学上发展。
“我向天地保证,永远不会嫌弃安立夏同志。立夏,忧思伤身,别多想好不好?”
纪应淮这会反应过来,应该是小立夏做梦梦到难过的事情了才哭的。这难过的事,看起来罪魁祸首还是他。
以前刷视频的时候,他看到过女朋友做梦梦到男友出轨,醒来把对方臭骂一顿之类的事情,纪应淮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亲身体验的一回。
安立夏虽然不骂人,他就自己难过自己哭,但杀伤力比骂纪应淮一顿还大。
“嗯,”安立夏缓过了一阵,理智回来了,他低着头撒开手起身,不让纪应淮看见自己因为害臊而通红的脸,“要迟了,夫君,快起来,别耽搁了医馆开门。”
倒是丝毫不提这要迟了的原因。
纪应淮笑道,“是,立夏大人。小的这就起来上工,给大人买漂亮首饰。”
“别,别胡说。”
“没胡说,隔壁首饰店新进了一批翡翠,很漂亮,我定了点。今日回家时给你带来。”
安立夏生的好看,纪应淮总忍不住想买漂亮衣裳和装饰品给他,就像打扮洋娃娃一样,很有满足感。
在奔三的年纪,纪博士找到了自己的少女心。
知道男人是在哄自己开心呢,安立夏没推辞,应道:“好,早些回来。”
“遵命。”
案子还没结束,纪应淮在医馆坐了小半天诊,捕快就请他去衙门了。
药渣已经带了过来,与衙门合作的药师在检查成分。
等结果时,仵作与纪应淮站在门口闲聊,说巫医现在正被关在牢里,等候提审。
他们人过去的时候,巫医一脸迷茫,都不知道官爷找他有什么事。就看他那样,除非他的城府深不可测,十分会表演,就按常理看,大概率人不是他杀的。
但问起给妇人判断男胎女胎开药一事,巫医明显慌乱,证据确凿还不想承认。这里头明显有鬼,捕快就把他一并打包带回来了。
纪应淮思索,他原本以为巫医杀人想嫁祸到自己头上,听仵作这么一说,他又觉得按巫医那脑子,大抵是想不到这么精细的泼脏水手段的。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里面突然传出了一阵不小的动静,有人跑出来喊他们进去。
“这里头确实有及己的根,”药师把一些碎渣挑出来,放在纸片上拨弄,呈现给众人看,“这方子的药材,除了这毒物,其余的都与之前骗子的那个配方一模一样。”
一下子确定了与陈年大案有牵连,衙门的人重视起来,提刑官立刻开堂,将徐狗子和巫医带过来当庭对峙。
“青天大老爷明鉴啊!”
还没进门呢,巫医就开始嚎了。他心里慌得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也不知道突然被带来是为了什么事。
在里面他听说有人死了,他那药根本吃不死人,怎么会扯到他身上来呢?
断案的嫌巫医聒噪,先冲着被压在地上不说话的汉子问道,“徐狗子,你下毒药害了自己的妻儿,你可认罪?”
徐狗子抬头,双目赤红,“我怎么可能下毒,那是我的孩子啊,官爷,您不去问这狗贼,反倒怀疑我杀人?”
“什么杀人?”巫医差点跳起来,“你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杀人?”
“那药是你开的,我媳妇喝了你的药就没了,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徐狗子朝他怒吼道,他喘着粗气,脖子都涨红了,像一条濒临发疯的野犬。
巫医连忙朝着上边磕头,大声解释道:“冤枉啊,官爷您明察秋毫,您可要给我个清白啊。我那药我媳妇也喝过,怎么可能会死人!”
眼看着就要吵成一团,什么也说不清,衙役把他俩分开又压回了牢里。
“我觉得,巫医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徐狗子也没下毒,凶手另有其人。”纪应淮与仵作说。
仵作点头,“但会是谁呢,谁会想害一个孕妇?”
“报——”
正猜测着,外头跑进来一个捕快,身后跟着个纪应淮有些眼熟的村民。
“官爷们,我有事要禀告!”
村民有点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还是有点抖,“徐狗子让我在他走后去他家拿点银子送过来,我就隔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按他说的去他家找银钱。”
“他走的时候他家还亮着灯,结果我去了,灯灭了。我想着可能是睡了吧,反正银钱在外间,我拿了就走,也不会影响到大娘休息。”
“结果,”他从袖子里拿出一点碎银,“他家里人全跑了,只剩下了这一点。屋里的细软家当全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大娘和他那相好的都找不着了。”
这个时候,撒丫子就跑的很难不怀疑是嫌犯。
衙门上下,包括纪应淮,压根没怀疑到这两位女性身上。这么一来,之前的所有猜测都得重新判断。
捕快们又忙碌起来,去村里抓人。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晚,信息的时效性降低了,不过村里昨日没有车马行驶,两个妇人家单靠脚程大概率走不远,还有机会补救。
没他什么事了,纪应淮回了医馆看诊。被案子耽搁了一些时间,他复诊的病人都快等急了。
那牢里,等着一个无罪释放的巫医也很急。
虽然没人苛待罪犯,但这清汤寡水的饭菜让吃惯了精致佳肴的巫医很受折磨,他瞧着狱卒们喝酒吃肉,馋得很呐。
艰难塞完了一顿午餐,巫医正靠着墙壁想方设法要出去时,狱卒给他带了个人来。
“师父。”
是他的徒弟。
徒弟一脸心虚,上来就是一顿道歉,“师父我错了,害您被牵连,锒铛入狱。”
“嗯?”巫医斜眼瞧他,心里的火气开始往上窜,好啊,他就说为什么自己好像啥也没干,突然就被牵扯进了案子,原来是他徒弟这里出了岔子。
徒弟低着头都不敢看他师父,“您说要我给医馆找事,我就按您的吩咐去做了。”
他那天听见有人哭喊说治死了人让赔钱,过去一瞧,事情还挺大的,确实有人没了,满足他师父要的闹大事的要求。
于是,也没多打听,他就跑过去和那哭的人说,让他去济世堂门口哭,咬死是济世堂治死了人,自己就给他三两银子。
哭的人就是徐狗子,他想着在哪嚎都是嚎,还能白赚三两银子,给他媳妇与未出世的孩子换个棺材本,挺划算的,于是就答应了。
这俩人一个出钱一个出力,闹事确实是闹起来了,就是闹着闹着,把他师父闹进去了。
徒弟摸摸鼻子,他又不是故意坑师父的,谁知道巫医给那妇人开过药还被利用了。
那济世堂的医师给他唱了歌之后,他最近症状都好多了,人也轻快不少。为了巫医,他背弃恩人,徒弟自觉他为了他师父付出了太多。
越这么想,徒弟的背挺得越直。
“你,你真是……”巫医瞧他那越发理直气壮的样子,气得要撅过去,搁着铁栏杆又打不到人,他自己怼在角落里平复了好半天,道,“去找你师叔去,告诉他去慈姑庙找老头,让老头想办法把我捞出去。”
“哦好。”徒弟应下了,转身就走。
“跑那么快做什么?”巫医现在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教出这么一个傻徒弟来。
徒弟乖乖退回来,“师父,您还有什么吩咐,您请说。”
“银子带了没?”
徒弟点点头。
巫医咳了一声,“帮我打点一下狱卒,我想吃点好的,起码有肉。”
作者有话要说:新封面嗷嗷嗷,俺好喜欢!好漂酿!
八月目标 点满小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