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戏还在继续,幕后人吹拉弹唱。
幕布上,皮影女身死后,场面一片混乱,皮影男身不设灵堂,停灵不下葬,抱着皮影女身的尸骨血泪横流。
一声震天的铜锣,伴随着灯光的明灭,观众们仿佛身临其境,通过皮影小人的一举一动,与毫无生命体征的皮人共情。
皮影男身疯癫唱道“不相弃我,卿归好否?子死我生何聊!” 𝕄.𝕍𝓞🄳🅃🆆.𝙡𝙖
一段清冽沉郁的唢呐声响起,皮影男身挥起长剑,发了疯一般屠戮满朝风雨。
赵崇光陷在方才皮人的表演中,愣愣出神,扰乱了心绪,左边心口隐隐作痛。
他按住自己的心口,说不出当下是什么心情。
那一场景,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过,颇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若是换作自己,断不会像皮影戏中的男身,因一个女人丧失理智。
画面一变,菩提树下,皮影男身手持佛珠,双手合十,跪拜天地,跪拜日月,跪拜苍生。
“天道在上,愿徒折寿十年,使岁月回溯,待一场重逢。”
这一番真情流露,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路人纷纷停下脚步观看。
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
没有听到那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卖关子。
有手牵着小娘子的小郎君不依不舍地问“真的结束了吗?”
围观的众人个个伸长了脖子,不愿故事就此结束。
只听幕后人嗓音梦幻,不辨男女,一直传到很远很远。
“故事总有完结,但他们未完待续,诸君保重。”
既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
至于外室女和世家郎后事如何,幕后人也给了观众无限想象的空间。
回响在耳边的抽泣声,让元槐的心底十分驳杂。
这个故事虽然结局有些夸张,但总的来说大差不离。
世上巧合的事有解释吗?
皮影戏结束后,观众陆续离场,很快从皮影车后面探出一道身影,想必那人知道些什么。
元槐快步走到皮影车前,只见那操控皮影人的戏匠,竟然是一个娇小玲珑的豆蔻少女。
对方手中皮人高一尺,身上有若干关节,以胡琴弦连在一起,穿戴与她和赵崇光前世别无二致。
故事中那么多人声,还要吹拉弹唱,本以为会是皮影剧团,没想到从始至终只有一人演绎。
元槐颤抖着嘴唇“小妹妹,你究竟是什么人?是巧合吗?”
面前的少女着装奇异,似乎有着超人的见识,颇有神秘色彩,像是春天抽出来的嫩柳条儿。
一片烟雾缭绕中,豆蔻少女顶着一张娃娃脸,开口便是与外表不符的声音,清亮又略带沙哑的磁性。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所谓的巧合不过是我有心为之。”
“我叫许伏,我还会再长高的。”
末了,豆蔻少女伸出手掌,放在头顶,眯量了一下,似乎是在和她比身高。
元槐定睛一看,对方手掌有着诡谲的纹路,一圈圈特殊符印环绕其上,不像是刺上去的,倒像是
绘在皮肤上。
成熟和可爱,两者放在她的身上,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你就是许伏?”那瞬间,元槐惊诧不已,艰难地咽了两三口唾沫,骇然地望着眼前的人。
她听过这个名字,南陵第一女相士,通晓过去与未来,后被荣帝封为鸣雌侯。
女子封侯者少之又少,可见其的确有过人的能力。 𝓜.𝓥𝓞🄳𝓣𝙒.🄻𝙖
许伏点头,抬头望着她,手上快速掐算。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斗转星移,命途九变,扑朔迷离,福祸难测。你二人命运羁绊已久,连理枯荣,命运波动,冥冥之中,此劫数波折险恶,除非……”
元槐听得云里雾里。
“除非什么?”
许伏捏了捏手指,凝视着元槐的面容,意识到什么后,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天机不可泄露,若欲知晓,需以命相为酌。有缘人,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句话实在是晦涩难懂。
可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她再无心逛灯会。
……
赵崇光从那场皮影戏抽身出来后,元槐不见了踪影。
立于赵崇光身侧的青夜低声道“主上,我们该回去了。摄政王怀疑了,此刻正带人前去御楼。”
此次出行,是秘密安排,因此,要尽快赶回去。
赵崇光眯了眯眼。
“嘭”——
一道弧线划过天际,一大颗烟火与他上方炸开,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旋即又消逝了。
回去的路上,紫苏看着自家姑娘,发髻上的饰物还与出门前一样,不由疑惑起来。
“姑娘,你怎么不戴那支花胜?多好看啊。”
元槐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收起来了。”
她知道,那花胜,她戴不得。
花胜,由男子为女子佩戴上,寓意着夫妻恩爱长久。
下一刻,她抬头看着紫苏,语气认真至极“紫苏,你说我去参加花朝节怎么样?”
听见姑娘说的斩钉截铁,紫苏却觉得两眼一抹黑。
“姑娘,咱别去了吧,咱们家已经有二姑娘这个连冠花神娘子了,你就别掺和进去了吧?咱可不能因为被二姑娘这么一激,就傻乎乎的去了,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
元槐一愣,转而笑道“你不看好我?”
看不看好的,事实就摆在那儿了。
紫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姑娘,我虽然很不想打击你,但你也知道二姑娘的实力吧,蝉联两年的花神娘子呢。花朝节要比试的项目,你可未曾学习过啊,就算现在学起,也根本赶不上进度啊。”
灯会上,二姑娘故意提及花朝节,不就是想让姑娘一时冲动参与,成为整个上京城的笑柄吗?这种事二姑娘做的还少吗?
她得劝劝姑娘,不能当二姑娘陪衬的绿叶!
望着紫苏卖力劝阻,元槐何尝不清楚,元行秋激她去参加花朝节,意图让她丢人现眼,看着自己风风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