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愿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很快就有郎中捂住口鼻,后退三丈远,大惊失色道“不好,是瘟疫!”
当郎中宣布的一刹那,周边的人群瞬间隔出距离,屏住呼吸,似是在躲避洪水猛兽一般。
一旦染上瘟疫,那可是必死无疑。
而今想要活下去,都成了一种奢侈。
金陵卫全力维护着秩序,但整个人群因巨大的变故,一个个跟疯了似的,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摩肩接踵的人潮蜂拥而至,黑压压一片,整条通道寸步难行。
帐内,赵崇光和游鸿等人正商讨要如何治疗这场瘟疫,最后结合医书古籍和济世堂郎中的经验,总结出了三种疗法,分别是强制隔离、熏烟蒸洗、以酒驱瘴。
尘埃落定,只待实行。 𝙈.𝓥𝙤𝔻𝓣𝙒.𝕃🄰
青夜行色匆匆,快步上前,抱拳禀报道“主上,我们带来的那批药材,被人动了手脚。”
“出了什么问题?”赵崇光捏了捏太阳穴。
“清点的人来报,许多药材都受潮了。”
绝大部分的药材,在炮制过程中是做过干燥处理的,倘若贮存不当,很容易出现受潮的情况,导致药性大减。
赵崇光不信手下人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心里猜得大差不差。
也许一开始,药材就被人调包了,不然所有的药材,也不可能在短短一日内受潮。
他首先想到有最大嫌疑就是三皇叔,那老狐狸一直和他不对付,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平定这场瘟疫,其余的可以往后追究。
然而济世堂提出的这些法子,无一例外,都需要大量的药材。但上京药材短缺,药材撑不过多久,单要从外面调来,保守估计也需要七八日。
这场瘟疫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凶猛,死去的人不计其数。
生者得食,病者得医,死者得葬。
赵崇光第一次感到一件事情如此的棘手。
身体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不知不觉有些疲倦,他这几日一直都靠药物强撑,生怕百姓需要他的时候自己头疾发作。
他扶额,揉了揉眉心。
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瑞凤眼倏地亮了亮,却又推翻了想法摇了摇头。
“游鸿,你派人速去栖吾山附近的城镇,采办药材,有多少买多少,全都运到这里来。”
“谨遵圣命。”
游鸿顿感一个头两个大,这时节,能不能弄到药材是个大问题。
下一秒,一名卫兵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陛下,流民闹起来了,嚷着要您给他们一个说法!”
“什么!”
游鸿惊声之际,赵崇光已经起身,面色凝重,“无妨,朕去安抚。”
随着他走出大帐,鼎沸的人声铺天盖地。流民衣食无着,死的死,病的病,能干的也就只有造反了。
眼看元槐径直逆行,即将没入人群,紫苏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衣角,捂着鼻子道“姑娘,别往前去了,瘟疫可了不得,万一染上了可就完了,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那瘟疫可是会传染的啊。
元槐却并没有着急离开,镇静道“去瞧瞧,能救一个是一个。”
前世,这场瘟疫爆发之时,因为没有特效药,所以当时的举国上下人口锐减,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才不过四千万之多。当时整个南陵都因瘟疫,笼罩在一片恐惧之中。
紫苏拗不过元槐,只好跟随她一同折返。
元槐走得很稳,一步一个脚印,假如没有迈出这一步,永远
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要救人。
元槐打开药箱,掏出两条艾条熏蒸过的棉布面巾,紫苏一条,她一条,系在面部,做了个简易防护。
她蹲下,马上认真询问病患的症状。
“我儿之前还好好的,这会儿已经快不行了。”
一旁的老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元槐转述自己儿子的病症。
元槐检查过那些感染的人,立刻掌握了病情,迅速做出了判断。
据她分析,这种症状很像郭环曾对她说过的鼠疫,由于缺乏粮食,这些灾民能吃的都吃了,连老鼠啃过的粮食都不放过,鼠疫便因此一发不可收拾。
早期症状起病急,不规则高热,局部淋巴结肿痛,病情急剧恶化,已然发展到一个危险的阶段。 𝙈.🅅𝙤𝔻𝙏𝕎.𝓛𝙖
想要治好……
她想起大青龙汤可以更为有效地医治这疫病,便起意采用此法来治疗瘟疫。
元槐当即写下方子,让几位济世堂郎中速去配制,随后又找出药箱中剩下的棉布巾,经过艾条熏制消毒,分发给众郎中。
鼠疫传染性极强,病死率极高,假设医者都被感染,哪还有谁能够控制住这场疫病?
此时,济世堂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提出了质疑,“女子行医本就不妥,你年纪轻轻,如何让我们相信你?”
知道这世上对女子的诸多限制,元槐索性把话说清楚“我虽是不是女医,但也不愿看到百姓深受瘟疫之苦。自当尽一份绵薄之力。”
老者不以为意,“你一个女子在家里好好待着,不给我等添乱就算帮了天大的忙。瘟疫可不是什么普通病症,你还是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有了老者的开头,其他郎中也纷纷不同意元槐的加入。
南陵礼教严
女子的教育目的从不是增长学识,而是为了使其恪守妇道、以夫为天,最终驯化成世道所需的贤妻良母。至于抛头露面,那是男子的特权。
他们的诋毁,为的就是让她知难而退。
她不想退,也不会退。
“行医并非只有男子,女子也能成大医,救死扶伤。”元槐轻掀眼皮,冷冷觑了一众郎中,“奉劝各位一句,耽误了疫情,谁也担不起。”
“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语也是有几分道理。你这黄毛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坐诊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还想跟老夫斗?”济世堂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
“此事无需争吵,全权交予元槐,朕信任她。”赵崇光不假思索。
这句话语调不高,却带着异常的笃定,刚好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元槐鲜少从赵崇光口中听到‘信任’这两个字,也从未想过会有一日他会替自己说话,当下蓦地涌上来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
济世堂的郎中们只以为听错了,面面相觑。
元槐。
这个名字他们并非初次听到。
元阁老家的四姑娘,坏名声尽人皆知。
定是她仗着一副好皮囊,迷惑了陛下的心智。
济世堂一众郎中谁没有将元槐放在心上,毕竟她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能有什么真才实学?难不成,医术还能比老前辈更高明?
这次瘟疫来势汹汹,比之前的瘟疫更可怕。只要家中有一人患病,全家人那可是一个都逃不掉。
她一个女子说能治就能治?这瘟疫是她招来的?
真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