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半的阴影将他拉入全部的黑暗中。

周堔礼知道刚刚那个吻绝对不是宋安的一时心血来潮，他的指尖轻抚上自己唇角。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宋安留下的余温，周堔礼不自觉抿了抿。指尖轻按下，又有轻微的疼痛感传来。

戴着洁白手套的指尖一下子顿住。

他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愤怒与绝望。

就像是被人推入滚烫的沸水中，他的窒息与疼痛无处喧嚣，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而这种可悲的绝望，他却连最亲密的人都不能告知。

周堔礼的世界有一瞬间的模糊，眼前似乎只剩下迷茫昏暗的海水。

他淹溺了。

又在大雾之中骤然清醒。

周堔礼冷漠的脸融化在虚幻的雾气之中，他没有坐上那辆黑车，而是让司机先开回了家。

而他则是独自沿着空无一人的道路慢慢行走。

夜晚的冷风伴随着头顶模糊不清的路灯，他像是在一步步走进怪物的巢穴，无人劝说他返航。

周堔礼现在冷静得心脏麻木。

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源于他的放纵。

若是他能克制住自己的欲念，那么他便不会想要真正见到宋安，也就不会……

周堔礼思索着，深蓝色的眼坠落在深海中。周身几乎将他整个人掩盖的大雾像是巨大扭曲的影子，从他的背后延展开来。

透明的表盘映照出他冷漠的脸来。

周堔礼却只能痛苦地想着，自己是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

他的小安……

他该如何才能真正地保护他呢？

周堔礼知道那个答案，可自己竟然是在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后，才敢下定决心。

他的脸上再也扬不起假面般的笑容。

他不想离开，也不想逃离。

只是在‘本我’犯下错误后，理智便将它牢牢封锁。无论它在心中划出怎样血淋淋的伤口，又是如何想要挣脱而出，遍体鳞伤。

——逃离。

越远越好。

这是他理智给出的唯一答案。

……

手机惨白的灯光打在周堔礼的脸上。

熟悉的号码被按下。

电话在‘嘟嘟’声中飞快地接起。

“怎么了，是有东西落下了吗？”宋安欢快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周堔礼一瞬间只觉得他接得太快了，自己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于是可怕的沉默表露了出来。

“礼哥？”

周堔礼脸上终于扬起温和的笑来，“小安。”

他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平时的周先生一样。

“我在。”在手机对面，那个安静的青年乖巧地回应了他。

宋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毕竟就在不久前他们还那样亲密。

甚至现在只剩下他一人的房间，都空旷得有些可怕。

但是似乎只要有周堔礼在，那就不会显得寂寥了。

哪怕只是那人的声音。

周堔礼只能用着冷静的声音说道：“最近海外的公司出了一些问题，我可能得出差一段时间。”

“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可能见不到我了。”

他知道自己说着让人失望的话。

知道自己只会听见青年难过的声音。

周堔礼的理性在一瞬间无限放大，但他的欲念同样喧嚣不止。正在痛苦地，沉默地嘶吼。

无人可察。

“……”

“既然是这样，那也没办法。周先生也要好好工作啊。”宋安沉闷的声音传来。

周堔礼有一瞬间不能喘息。

可他不能让自己爱的人被别人觊觎。

哪怕用着自己的身体。

那才是对宋安最大的不忠。

他希望自己强大，专一，体贴。

而不是虚假，轻佻，傲慢。

“小安……”

周堔礼的声音不可遏制地变得沙哑，“你要等我。”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能否战胜那个可怕的意识，又或是变成没有灵魂的躯壳。

但是此刻，周堔礼还是想要抓住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玫瑰。

想要得到一个独属于他的承诺。

“我当然会等你。”说这话时的青年似乎格外郑重。

周堔礼笑着，嘴里却泛起苦涩。

他似乎也变得自私了，从前的克制已经被消磨，但还是想要自己能在青年的记忆里留下一点痕迹。

——哪怕是丑陋的。

“再见，小安。”

“再见，礼哥。”

这似乎只是一次简单的通话，被截断在沉默的雾气之中。

……

电话被挂断了。

宋安看着已经暗下的屏幕，最后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有些苦恼地想着，是不是自己太粘人了？

哪怕周堔礼有着那样要紧的事，但是他还是有一瞬间想要不管不顾。

只要陪着他就好了。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可宋安终是开不了口。

这种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毕竟他希望周堔礼依旧是原来的那个周先生，不会因为他而不得不放弃重要的事业，不会为他而迁就，不会为他而受限。

他希望他的周先生依旧熠熠生辉，依旧从容不迫。

所以只需要自己忍耐一点就行了吧。

以后，总是会见面的。

宋安微微笑了下。

再说了，现在也不是古时没有互联网的时代。

不能见面的话，视频也可以吧。

再不济，还能语音，发消息。

他们又不可能断联。

宋安如此信誓旦旦地想着。

他脱下了外衣，看见床上以往应该坐着沉默看着他的小猫，现在却有些反常还陷在沉睡中。

宋安疑惑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感受到下手心下沉稳起伏着的身躯。

温热而柔软。

应该只是累了？

虽然他不知道一只每天都在睡觉的小猫咪究竟为什么会累。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听到宋安回来的动静，对边的周鸣坤来敲了敲门。

“宋哥？”

宋安给他开了门。

“怎么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周鸣坤打了个哈欠，“这不是在等你吗？明明说只是出去吃个午饭，结果到晚上了也还没回来。我怕你出意外，但又想着有我哥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到了周堔礼，又想起他们今天的事，想起那个绵长又缠绵的吻。

宋安笑了下，“的确没什么问题。”

他的话音带着隐秘的甜蜜。

然而单身狗周鸣坤却听不出，只觉得宋安这样讲话有些怪怪的。

于是只能摸了摸后脑勺，“那我回去睡觉了。”

他又打了个困顿的哈欠。

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宋安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忽地有些好奇，“话说你和你哥眼睛的颜色怎么不一样？礼哥蓝色眼睛是因为返祖吗？你们是混血？”

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周鸣坤，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脸上露出让人害怕的迷惑。

“我哥他是……蓝色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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