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进行地索然无味。

这个索然无味指的自然是厨师本人，秉着体贴伤患的心，周鸣坤吃完后还收拾餐桌顺带洗了碗。

只不过在干完这一切之后，他忽地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看着面前的两人，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可恶，宋哥什么时候和他大哥关系这么好了？

周鸣坤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只是个‘bulingbuling’发亮的电灯泡。

没想到他大哥也是个有了朋友便忘了弟弟的男人，周鸣坤表示很伤心。

于是他麻溜地去了对面打游戏，将空间让给这两人。

不过话说回来，不用面对他哥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

周鸣坤一脸窃喜。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收拾地很干净，走时甚至还带走了垃圾。

周堔礼难得觉得自己的弟弟有几分眼见。

开着暖白灯光的屋内，在关门声响起后，忽地寂静了几分。

两人坐在了客厅小小的沙发上。

不知为何，宋安忽地想起了之前和周鸣坤的谈话，他垂下眼睑，轻巧又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堔礼。

“周……”宋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喊道，“周先生。”

周堔礼听见他的称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可他垂下眉眼，还是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许是周堔礼的温柔让宋安有了勇气，他忽地意识到这人似乎从未拒绝过他。

就像刚刚。

莫名的欣喜如同升腾而起的气泡，将他裹挟着直冲云霄，在绵软的云端做梦。

“你会介意……朋友之间差距过大吗？”宋安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什么。

周堔礼专注地看着他，他似乎意识到宋安在说什么。

轻声沉吟：“如果你是指地位财富这些的话。”

他露出了一个浅笑，“我想，我并不缺少这些。”

被他深蓝色的眼看得有些脸热，宋安回避了周堔礼的视线。

总觉得这人似乎是看穿了什么。

但是，总归是不知道自己对他并不只‘朋友’那么简单的吧。

周围安静得有几分贴心，宋安在自己最熟悉的空间里，静下心来。

“如果我说……”

“我只有高中学历，您会介意吗？”

小心翼翼的话语从宋安的口中吐露，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周堔礼的神情。

专注地有几分逞强般的执着。

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周堔礼，像是一只已经被驯养的动物，眼中充满了将要被遗弃的惶恐不安。

但在那些浮于表面的柔弱之下，又是潜藏得极深的执着。

这仿佛是第一次宋安不甘于做一个败者。

他在执着于两人之间的关系。

周堔礼蜷缩了下指尖，他的白色手套落到了宋安黑色的发丝之间。

那鲜明的颜色像是两种与众不同的交融。

在看到那小心至极的眼神之时，周堔礼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

像是自己在为他的惶恐而惶恐。

于是周堔礼缓缓低下头，与宋安额头相对，语调是宋安从未听闻过的和缓与安抚。

“我们是朋友，但我并不会因此而去要求你做什么，或者一定要达到怎样的高度。”

这也是他第一次与周堔礼相隔如此之近。

就好像，下一秒。

他们就能亲密地拥抱，又或者是拥吻。

但却被‘朋友’两个字紧紧束缚，禁锢在原地。

又或许那其实只是个漂亮的借口。

宋安怔愣地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如果你对自己有所希冀，我也很高兴能为你提供帮助。”

“小安，别对自己失望，你要对自己留有期待。”

“你也很好。”

只有清晰的话语落在了宋安耳边，还有从额头传来对方的温度。

周堔礼脸上那分冷淡的温和犹如虚假的面具，但是此时此刻，宋安却恍然摸到了面具底下真实无比的脸。

带着清晰又让人无法忽视的热度。

宋安眼中挂着半分迟疑，还有几分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期许，“我也可以，成为周先生你这样的人吗？”

周堔礼摩挲着他的发顶，柔软的发丝在指尖纠缠着。

“我很荣幸可以成为你的前进的动力，但并不是你的指向标。”

“小安，你要走你自己想走的路。”

宋安呆呆地看着他，看见他距离自己极近的深蓝色眼睛里蕴藏着一片浓郁的黑暗，又仿佛只是一片虚无的雾气。

“是想成为一名经济学家？又或是一个大学生，一个普通的酒店前台？那都是你可以走的道路。而我可以是你的动力，你的陪伴者，你的引导者，也可以只是你人生道路上的一道风景。”

这是宋安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带着循循教导的宽慰，又不失温暖的体贴。

仿佛是一位温和的长辈，又像是亲密的朋友之间的谈心。

但无论是哪一者，都是宋安所未拥有的。

从前的他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要去哪里，独自一人漂流。或许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在这个冰冷的城市中挣扎着活下去。

没有人告诉他，活着其实可以有很多选择，还有会同行之人。

但在此刻，在大雾降临的城市之中，宋安似乎看见了一丝阳光，寻到了方向。

正温暖地落在他的身上，与他同行。

“礼哥……”

“谢谢你。”宋安的眼里浮上了轻薄的润意，像是被雾气洗过。

周堔礼摸着他的后颈，浅笑道：“不叫周先生了？”

宋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撇开头，“只是有些习惯了。”

他享受着周堔礼带给他的抚慰。

灼热的体温，哪怕相隔一层轻薄的手套也能清晰地传来。

不知是摸到了哪，宋安有一瞬间的颤栗。

他不自在地僵直身子，可又在下一秒放松下来。

这像是无声的放纵。

于是周堔礼也没有放下他的手，竭尽所能地留下一丝缠绵。

两人在暖白的灯光下相贴，犹如窗外缠绕的雾气，有种密不可分的气氛。

“周先生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宋安忽地说了这句话。

周堔礼的手一顿，他的眼望了过去，下意识追逐着宋安的脸。

深蓝色的眼底有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

“不管是称呼，还是……人。”

这样直白的剖析对于宋安来说难能可贵，不过此刻的他不再是一只岸边即将搁浅的鱼。

他回到了自己的海洋里，正被轻柔的海水包裹。

于是他的自由，他的勇气还有他的真诚都可以随着水流一点点吐出。

“周先生是独一无二的周先生，我不会有别的周先生，也不会喊别人周先生。”

宋安对上了周堔礼的眼，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那双深蓝色的眼里盛满他所期待的愉悦与惊喜。

那是一份纯粹的高兴。

周堔礼在为宋安的话而高兴。

他也这样坦诚，甚至有几分欣喜的无措，“我……我很开心。”

以往略显疏离的称呼在这一刻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情感，当它被冠上‘独一无二’的头衔之时，便是两人之间特殊的羁绊。

这算是告白吗？

这是宋安对他的表白吗？

明明连一句最简单的‘我喜欢你’都没有，但是周堔礼却恍若得到了全部。

他知道自己似乎不该有所奢求，但是又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回应。

所有的词汇在此刻都变得匮乏而寡淡起来。

周堔礼觉得自己也笨拙起来，居然用同样的话去回应。

“小安，对我来说，你也是独一无二。”

这就够了吗？

这足够了吗？

好像远远不够，但是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就像那颗正在跳动的血肉失去了一切动人的能力。

变得直白又热烈。

只会跳动。

只会猛烈地跳动。

但是在这一刻，周堔礼又是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在为宋安而心动。

喜怒哀乐，全被牵动。

宋安，独一无二的宋安。

他的宋安。

他该用什么去打动他？

窗外的雾气一下子浓烈了起来，紧贴着透明的窗户，贪婪地看着屋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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