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太子病愈,皇帝龙颜大悦,即刻派人前往苍南避暑山庄接人。
临走前,燕云追背身侧卧在榻上,淡声道:“你说喜欢本宫,那就凭真本事进宫,若是使用妖法,就不必来了。做一只浑浑噩噩的小妖怪也挺好。”
应无伤顿住了正在束腰带的手,默了片刻后,笑盈盈道:“哥哥放心,我一定会以凡人的身份进宫的。我才不要做一只浑浑噩噩的小妖怪呢,我要做哥哥的小妖怪。”
燕云追听着他傻里傻气的声音,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但语气仍旧很淡漠:“若是你能进得宫来,以后就可跟在本宫身侧,不可再伤人,也不可胡言乱语,一切都要听本宫的。”
应无伤连连点头:“嗯好好好,都听哥哥的。”
燕云追仍旧背对着他,抬手一挥:“走吧,本宫要更衣了。”
应无伤走到榻边,俯身在他脸颊落下一吻,声音里带着万分不舍和一丝委屈:“哥哥保重,等着我。”
燕云追轻“嗯”一声,应无伤便不见了身影。
察觉榻边的人已经离去,燕云追抬手抚上微微发烫的脸颊,片刻后起身下榻,穿上衣物便唤了成禄进来伺候。
回宫之行很顺利,一行人抵达洛京城外时,只见满城老少跪地相迎。
燕云追连忙下了马车,步行进城,一路上扶起无数百姓,一遍遍温和地说着“快快平身”。
而乌泱泱的人群里,有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貌的人朝着燕云追不断靠近,掌心幻化出一团黑雾朝他袭去,却在离他一寸的位置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
一部分百姓被撞倒,吵闹声惊动了燕云追,他朝人群走去,询问百姓有无受伤。而那人在他目光看过来的那一刻便快速拨开人群冲了出去,在街边转角处化作了一缕黑烟遁去。
*
入了宫门,燕云追便直奔御书房拜见皇帝。
皇帝见着儿子面色红润,步履生风,整个人看起来更俊美也更精神了些,连忙将人拉到身旁坐着。并当即下令重赏随行的一众太医侍卫和宫人,升李沅为太医院副院史,同时册封巫觋玄幽为大齐国师。
关于这玄幽,燕云追本想请皇帝收回成命,可看着喜笑颜开的皇帝两鬓又多了几缕白发,昏黄的眸中血丝交缠,便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罢了,父皇高兴便好。
一个巫觋而已,只要不是祸乱朝纲的奸佞之人,也倒是用得。
“追儿,你这气色可比以往都好啊!”皇帝盯着燕云追的脸看了半天,只觉得这巫觋之术真是厉害,直接祛除了儿子多年的病根儿。玄幽其人,年少成名,法力高深,能堪大用啊!
燕云追轻“嗯”一声,眉眼弯弯道:“都是托了父皇的洪福,儿臣才得已病愈。父皇可要好生保重龙体,儿臣日后还需依靠父皇的庇护呢。”
皇帝拍了拍燕云追的肩膀,爽朗道,“只要追儿好,父皇就好。”随即又有些哀伤起来,“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父皇到了九泉之下,可就无颜见你母妃了。”
“父皇……”提及母妃,燕云追不由得红了眼眶。
皇帝:“追儿,父皇曾在你母妃临终时答应过她,不论以后发生何事,一定要护你周全。父皇曾有愧于你母妃,作为一国之君,若是连这个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还有何颜面……”
“父皇,您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这么多年,您为了儿臣付出了太多太多,儿臣心里都明白,相信母妃也明白的。”燕云追起身绕到皇帝身后,替他捏着肩膀,“这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即使有一天儿臣先您而去,您也一定要保重龙体,切莫太过伤心。”
皇帝眉头一皱,严肃道:“追儿,不许胡言。”
应无伤笑着道了声“好”,又接着替皇帝捏肩。
其实并非是他悲观,只是应无伤说自己这多年的病,都是因为一个未知的大妖在自己身上施了妖力。
在苍南避暑山庄时,那妖力也袭击过自己,如今没得逞,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大妖如此费尽心机,想来定然有什么必须取了自己性命的原因,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
如今自己回宫了,虽皇宫守卫森严,但自己突然病重那次也是在宫中,由此可见皇宫也不安全。
何况妖可以随意幻化成自己身边的任何人,说会随时丧命,也毫不夸张。
燕云追替皇帝捏了肩后,又和皇帝一起聊国事,批奏折。一下午,燕云追都待在御书房,屋内时不时传出皇帝爽朗欣慰的笑声。
几日后,皇帝见燕云追气色仍旧很好,便放心地下令举行延误许久的太子立冠大典。
大典前夕,大皇子燕景迟来东宫求见太子。
一进殿门,他就跪了下去,燕云追连忙扶起人:“皇兄快快请起,你我兄弟,何必行此大礼。”
可燕景迟却是保持着跪地的姿势,纹丝未动。
燕云追眉心一凝,“皇兄这是何意?”
燕景迟抬头,眸中全是恐惧和恳求:“臣,恳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
燕云追收回扶他的手,直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原来皇兄是知情的。”
燕景迟:“太子殿下,臣虽知情,但绝无此心,反而一直在劝诫母妃。只是母妃她被人蒙蔽至深,半句也不肯听臣的。”
燕云追满目失望,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既如此,薛氏一族必然是要反的,而皇兄你——也终究会与本宫和父皇反目,与大齐百姓为敌,又拿什么来跟本宫说高抬贵手?”
燕景迟跪着前行几步:“太子殿下,臣此生绝不会与您和父皇为敌,更不会置大齐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求太子殿下能看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给薛氏族人一个机会,臣定会说服他们!”
燕云追背身而立不发一语,无动于衷。
燕景迟:“若臣无法阻止这一切,也定会自戕谢罪!此生绝不做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切勿将此事告知父皇!”燕景迟重重叩首。
“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燕景迟再叩首。
“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燕景迟三叩首。
“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燕景迟第四次叩首被燕云追稳稳地扶住了肩膀。
“皇兄与本宫的情谊,本宫铭记在心。幼时若非皇兄几次三番出手相救,本宫早已命丧黄泉,这些本宫都记得。”燕云追扶起人,“一直以来,本宫都相信皇兄的为人,断不会做出伤害父皇的事。”
“只是,皇兄早已知情,却此刻才来求本宫。”燕云追松开手,“嫌隙已生,皇兄叫本宫如何继续信你?”
“太子殿下,您信臣,臣真的绝无二心啊!”说着燕景迟又要下跪。
“罢了。”燕云追扶住他的胳膊,语重心长道,“希望皇兄能够不辜负本宫的信任。”
闻言,燕景迟激动得红着眼拱手:“谢太子殿下!”
翌日,太子立冠大典结束后,燕景迟便被封为宁王,即刻前往封地宁川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