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若被那道视线看得浑身一冷,一颗心近乎要停止跳动。
“我,我不知道……你没事吧?”她耳边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鼓动声,演技却愈发逼真,惶然又无辜,“我都是按照网络上的菜谱来做的,怎么会有毒……”
周兰郁直起身,衣襟全被黑红的血液打湿,“河豚肉有毒。”
钟若懵了一瞬,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有毒?”
“嗯。”周兰郁的视线直勾勾看过来,有种诡异的晦暗感,“若若,你不知道吗?”
钟若微微睁大眼眶,眼眸清润得像是蕴了一汪泉水,棱冰细碎,她穿着纯白的薄绸睡裙,肢体洁白动人,不知所措却又柔软。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周兰郁定定看了她几秒,抬手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偏头一笑,“是吗?还好你没有吃那道菜。”
“……”钟若知道怪物看出来了。
但既然他不揭穿,她也不会承认。
“下次我会注意的。”她小声说,想要上前把摔碎的碗捡起来。
“我来。”
周兰郁拦了一下她,他还弯腰捡起了那根已经彻底不再蠕动的腕足,手指用力,一把将它捏爆,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毒对我没有太大作用,我的身体可以将毒素吸到一处,只要牺牲部分躯体就不会中毒。”
红黑的血液沾满他的掌心,周兰郁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又仔细地一根一根的清洗手指,血液被水流带走,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搓洗时凸出淡青色的经脉,骨相美和皮相美兼具。
然而那双手在前几秒还是粗大布满吸盘的腕足。
不过大概是因为见过几次了,钟若最开始感到的那种恐惧和不适感减退了许多。
人类的适应力真是强大。
晚餐的事情被轻飘飘地揭过。
……
钟若并没有放弃,怪物自断腕足的一幕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想,如果毒素够强会不会令他元气大伤,等了两天后,她终于拿到了寄过来的包裹。
氰.化.钾。
用封闭器皿装的白色细小结晶,剧毒,易溶于水。
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具有毒性的化学物品。
她打算把这一瓶全倒进矿泉水桶里。
钟若观察过周兰郁的习惯,他每天早上起来要喝三杯550毫升的水,上班的时候不清楚,但是回家后差不多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去接一杯水喝,桌面上的玻璃杯随时都是有水的。
她猜测这是因为怪物是海底超凡生物,水对他来说应该是极其重要的。
去楼下超市买了一箱矿泉水藏在了工作室里后,钟若费了十足的劲儿把水桶从饮水机上搬下来,这房子的饮水机还是以前老式的那种,需要把水桶搬到上面倒置放好。
细小的白色晶体状粉末很快在透明的水中溶化,她低头嗅了嗅,淡淡的苦杏仁的味道。
再次费力把水桶搬上去后,钟若双臂微微发酸,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体力太差,力气太小。以她的身体素质,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轻而易举就能被抓住,性命不保。
她冒出了去健身的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还来不及实施,钟若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她外婆在外面摔了一跤,路过的好心人打了120把老人家送进了医院。
钟若那一瞬间身体发软差点跌倒,她拿起手机就奔下楼打车去了市立医院,下车时还差点忘记付钱,匆匆跑向医院病房。
桡骨远端骨折。
跌倒时手部着地,因为这个部位刚好是骨松质与骨皮质交界处,遭受外力后极易骨折。医生说八十岁的老人家摔一跤只这个地方骨折算是运气好,好多是直接摔出了脑出血。
钟若一言不发地听着,去缴了费,以防万一做了个比较全面的检查。
没查出什么影响,但是老年人骨折后同样有隐患,有时会伴有高血压和心脏病,钟若执意要让外婆住院。
“在家好好待着不好,干嘛非要出来到处逛。”钟若坐在病床边心有余悸。
老人家手上已经包了药,加了夹板固定,面色瞧着倒是比孙女镇定,“我要是不出来多走走,这一摔估计都要我半条命了。”
钟若神情郁郁:“不过怎么就摔了呢?”
外婆每天都要出来散步,这个习惯她是知道的,这段时间因为想办法应付周兰郁,也担心怪物盯上外婆,她没怎么去看老人家,这会儿感到有点后悔。
钟外婆叹了口气,“也是……”
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就被人打开,一名穿着白色裙装,脚踩细高跟的年轻女性牵了个男孩走进来,眼睛朝病房环视一圈,然后将视线落在了钟若身上。
“请问你是这位奶奶的家属吗?”
钟若不明所以,“对,你是?”
年轻女性牵着男孩走过来,露出了极为抱歉的神情,“对不起,小孩子调皮不小心把老人家撞到了,我们是过来道歉的,来,安安,过来给婆婆和这位姐姐道歉。”
被叫做“安安”的男孩年纪约在五六岁左右,神情怯怯,手指攥着身边大人的袖子,“对、对不起婆婆,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钟若这才知道外婆不是自己摔的,而是被撞到的,见她面色不好,年轻女性也歉意十足:“真是对不起,这边医院的费用我们会全部承担的,后续有任何情况也会负全责。”
小男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钟若的气没法朝他发,语气带着些许质问:“你是小孩的妈妈?”
“不是,安安是我外甥,他父母……不在身边,我知道他闯祸后就带着他过来想给你们道歉,真是对不起。”
唐雅心牵着外甥的手,说:“安安他……和普通小孩有些不一样,今天是家里的阿姨带他出来玩,下车没牵住他,他跑得太快就把人撞到了。”
钟若看小男孩害怕地抬头又低头,双手弯起前后摆动,一只脚在地上前后蹭来蹭去,肢体动作很多。
“……”
钟若接受了赔偿,留了唐雅心的联系方式。
唐雅心牵着外甥把医药费赔付了,打了个电话,医院的骨科专家亲自下来又给老人家检查了一次,本来住的四人间病房换成了独间,看护也给找好了。
唐雅心:“营养餐每天都会有人送过来,如果还缺什么,你打我电话就好。”
vip病房的环境好很多,对方的安排妥善贴心,钟若也不再说什么,唐雅心又最后到了歉才牵着外甥离开。
一看时间,已经快下午六点,钟若发了则消息给周兰郁,说她在医院暂时不回去。这里有陪护床,她打算就在医院过夜。
不到三分钟,周兰郁回复说好,说他下班过来医院。
“若若啊,你和兰郁最近相处的怎么样?”钟外婆躺在床上问。
钟若抬头:“……就那样吧。”
“闹矛盾了?”老人的眼珠还不算浑浊,连皱纹都是慈蔼关切的,丝毫看不出有被“催眠”过的痕迹,眼中都是对孙女的关心。
在那双眼窝下陷,满是皱纹的眼睛中,钟若只觉鼻子微微一酸,喉咙哽咽,她连忙低下头以防眼泪掉下来,“没有……”
“哎哟,我滴宝贝乖乖怎么哭了,有事和外婆说,别闷在心里。”老人家赶紧用那只没骨折的手握了过来。
眼泪掉了下来,钟若握住外婆的手,嗓子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没……就是今天被吓到了,怕外婆你出事。”
“外婆没事,没事,你别担心,我这身子健朗的很,活到一百岁没问题。”
钟若擦了擦眼泪,抿出一丝笑:“嗯,外婆还得活到一百二十岁呢。”
“一百二十岁?我脚都走不动路咯。”老人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过的开心幸福,我就高兴。”
压下心口那点酸涩,她眼睛红红地说:“嗯。”
躲在卫生间哭了一小会儿,钟若用冷水冲了把脸,薄薄的眼皮微肿,眼尾泛了点红,她又在里面待了会儿才出去。
“外婆,我下去买饭,你要有事就按铃啊。”
唐雅心请的看护去楼下抬折叠床去了,她不知道对方安排的送饭的人今天会不会来,医院外面有饭店,打算先打包上来。
打包了几样炒菜和一样汤菜,钟若提着饭菜回到病房时看到周兰郁已经到了,他坐在病床边,长腿令人侧目,正和外婆说话。
“……你什么时候来的?”钟若走过去把饭菜放到桌上。
周兰郁回头,眸光在她脸上凝固了几秒,而后站了起来,抬手用带了薄茧的大拇指擦过她淡红的眼皮。
“你哭了?”他的声音低沉压抑,似乎抑制着怒气,“谁欺负你了?”
外婆和看护一同看了过来,钟若尴尬地别开了脸,“没有,就是担心外婆。”
周兰郁阴下来的面色缓和,“不用担心,我和你一起照顾外婆。”
看护好奇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转,“钟小姐,这是你丈夫啊?”
“嗯。”钟若说,“他是周兰郁。”
有他们在,看护趁着有时间出去吃饭,钟若把饭菜摆好。
“兰郁吃了没?”
周兰郁:“外婆,我这会儿不饿,你们先吃。”
钟若:“他一会儿回去吃。”
“一段时间没见你了,你们结婚都这么些天了,还没一起吃过饭。”老人感慨。
周兰郁微笑,眉目端丽温和:“等您出了院,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
“吃饭倒是不急,证都领了,你们俩这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开一本无限流,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写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