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若躺在床上,身躯僵硬。
从周兰郁主动坦露自己怪物的身份,说明天去领结婚证以后,她就被他的伸出的几根手腕粗细的触手带到了床上。
房间只开了一盏灯,但也足以让她看清楚那些“非人”的存在。
——那些触手
黑中带了暗红,粗细不一,尖端逐渐变细,每根触手上都布满了圆形吸盘,密密麻麻,密恐症患者看到一定会当场吓呆。
钟若庆幸自己此前观看了无数恐怖惊悚的漫画电影,自己也画过,承受阈值足够高,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吓晕过去。
周兰郁嫌西装外套紧绷,宝蓝色的西服被他随意扔在了床脚,白衬衫的纽扣解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腹肌分明,不过分强壮,也不过分瘦弱,是女性最中意的那种恰到好处的身材。
他手肘侧撑着,颇有闲情逸致地和钟若聊着天,“唉,如果不是若若嫌弃以前的那个家伙,说不定我会隐藏这个面目一辈子,都怪‘周兰郁’是个没用的废物。”
因为钟若嫌弃“周兰郁”曾经为了金钱傍上富婆,认定他是个虚情假意的骗子,怪物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选择了暴露出真相。
她理清了这个逻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宁愿在她面前的是真正的周兰郁,而不是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内心的惊惧被钟若竭力压下,她睫毛颤了颤,像是闲聊,“你为什么……要吃掉他?”
周兰郁后梳的头发落了几缕到额前,显出几分不羁慵懒,“因为他是我碰见的第一个食物。”
食物。
这个词令钟若感到不适。
“那你现在的身体是?”
周兰郁半坐起来,来了兴致,语气带了三分炫耀,“当然不是他的,我可以变成吃下食物的样子。”
说着,他修长如玉的十指化成了红黑的触手,粗细如手指,柔软灵活地在空中扭动了几圈,然后模拟手指掐住了钟若的腰肢。
腿上和腰上都缠上了样子恐怖的触手,钟若的呼吸又轻了几分,唯恐自己动作大了引起了怪物的杀欲。
不是“周兰郁”的身体。
天赋。
怪物可以变成已经吃掉人的模样,说不定还能接收他的记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吃过多少人了?”
周兰郁:“很少。”
其实已经记不清了,每一次想要吃人都必须要大费周章,这个社会实在是太麻烦了。
“很少”是多少?
钟若不愿意细想,也不敢再具体的数字。这一年多来,怪物有无数机会吃掉她,但她却安然无恙地活到了今天,如果不是她提出了分手,怪物还会继续伪装下去,她会一无所知地和他结婚,组建家庭。
和她在一起,是为了更好地融入社会,还是……喜欢她?
钟若觉得后者听起来有些滑稽。
以往只要看到周兰郁那张美人脸她就理智全无,沉浸在了美貌中,如今却是冷静得心口发凉。
“放心,若若你是我的伴侣,和那些食物不一样。”
细细的一根触手轻柔地抚过她后脑勺,温情十足,钟若只觉头皮发麻。
伴侣。
怪物都有这样的概念吗?
钟若还有很多想问的,周兰郁将触手全部变了回去,恢复了“人类”的模样,他食指在唇前竖起,说:“若若,今天先早点睡,明早还要去领结婚证。”
钟若:“……”
这么一个怪物躺在身边,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先卸妆洗漱吧。”周兰郁说。
在同居的日子,怪物早就了解了钟若的习惯。
酒店浴室的镜子前有几包卸妆油,钟若手指打圈,一点一点卸去了精致妆容,难掩苍白的肤色露了出来,眼中是她自己都为之难以想象的冷静。
她必须得逃走。
如果真的和这只怪物结了婚,她不敢想以后会发生什么。只要怪物一个念头转变,她的命和屠宰场的鸡鸭牛羊没有任何区别。
必须要求救。
明天出门就是最后的机会。
洗完最后一把脸,钟若走出了浴室,周兰郁好像是故意给她留的空间,在她洗漱完后才进去。浴室的门没关,钟若怀疑这是试探,只要她做出任何逃跑的举动,怪物的触手在瞬间就能将她拉回来。
她不能冒险。
果然,头发微湿的周兰郁出来笑眯眯地说了声“真乖”。
套房的床很大,钟若躺在床边不到两分钟就被拉开被子进来的周兰郁抱进怀里,他的皮肤散发着淡淡的橙花香,应当是在继续在家用她之前买的那款沐浴露,这样的姿势让钟若恍然以为回到了他们之前同居的日子。
钟若闭着眼,她以为自己会胆颤心惊的一晚上睡不着觉,但鼻息间是熟悉的淡淡香味,周兰郁手掌轻抚发丝的力道,以及轻柔的低语,她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还是周兰郁叫醒的她。
钟若醒来的瞬间就记起了昨夜的记忆,大喘气地坐了起来。
收拾好的周兰郁坐在床边,神采奕奕,“早安。”
她怔怔难以回神,她敢肯定自己绝不是因为睡意来了而入睡的,换而言之,怪物难道还有催眠的能力吗?
心底又沉重了几分,钟若下了床。
“现在八点,一会儿九点去民政局,要不要回家换件衣服?”周兰郁说。
钟若昨晚是穿着黑裙睡的,裙子已经有了一些褶皱,一看便知是穿着过夜的。钟若没有换衣服的想法,但她不会拒绝回去的提议。
“那我还是回去换一件吧。”她扯了扯裙子。
在卫生间潦草地洗漱完后,钟若提着包,周兰郁将桌上的铂金戒指拿了起来,抬起她的手套了进去,笑道:“你差点忘了这个。”
钟若勉强地笑了笑:“……是啊,差点忘记了。”
酒店的走廊在昨晚铺了地毯,钟若的高跟鞋踩在上面没法出一点声响,从电梯出去,周兰郁的手就一直搭在她的肩膀上,在酒店服务员眼中就是一对相貌出色的情侣。
即使她大声呼喊估计也没人会相信。
报警呢?
坐在车上,钟若一手紧紧握住提包里的手机,无论如何,她必须尝试一次。
周兰郁开车回的是他们同居的房子,卧室里还有不少钟若的衣裙,虽然不清楚他的意图,但钟若还是故意露出了一分害羞的神情。
“我换衣服,你不要看。”
周兰郁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做什么,满脸愉悦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
锁上门,钟若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为了让她的借口看上去更真,她拿了在小抽屉里的刮眉刀,咬牙在自己的手臂上胡乱割了几刀,鲜红的血液很快流了出来,滴落到地板上。
周兰郁在同时闻到了血腥味。
他愉悦的神情微微一变,起身敲门,声音微沉:“若若,你在里面干什么?”
钟若忍耐着疼痛说:“我在换衣服。”
“开门。”周兰郁说。
她眉心一跳,有些慌张,难道被发现了?
是她大意了,周兰郁是怪物,怪物一定对血腥味很敏感。
就在她想拖延时间等警察来时,一根极为细的黑红触手从门缝底下钻了进来,爬上了门把手,一扭,门开了。
周兰郁看见了女人纤细手臂上的皮肉翻开的凌乱伤口。
钟若神情僵硬,她抬了抬手臂,“刚才想修一修眉毛的……结果不小心手滑了,没想到修眉刀这么锋利,好痛哦。”
周兰郁盯着她手臂上的伤口和血液。
在钟若忐忑不安的心跳中,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揭穿,上前用手掌覆盖住还在流血的伤口。
“怎么这么不小心?”
“家里没有绷带,和我一起去楼下的药店先把伤口包扎好吧。”
钟若对怪物的反应有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感觉。
怪物想和她结婚,不想发生意外,应该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会“装聋作哑”。
“你下去帮我买嘛,这样下去好麻烦。”钟若撒娇似地说。
她还得拖时间。
“好。”周兰郁用干净的毛巾先暂时把伤口包住。
在洗去手心里的血液之前,他用舌尖舔了舔。
“哈——”
他闭眼仰起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高||潮似的呻.吟。
食欲被激起,周兰郁可惜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忍耐着洗掉手上的血液,他加快速度,不到十分钟就把绷带买了回来。
在包扎的时候,门铃响了。
穿着警服的两男一女站在外面。
周兰郁心知肚明,他开了门,面上带了疑惑:“你们有什么事吗?”
钟若站在后面,散开的白色绷带下是翻开的伤口,红色血迹斑斑,她抱着手臂,目中带泪,瞧着楚楚动人又分外可怜。
被周兰郁容貌惊艳到的警察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
钟若报警的理由是家暴,男朋友有杀人倾向。
虽然她很想告诉他们这人是个怪物,但只要周兰郁不主动露出真面目,凭借那张脸,很难有人不生出好感的,说出这话的她反而会被当成精神病对待。
“我不想结婚……但我又很难反抗他,只能求助你们了。”
钟若哽咽地对女警说。
另外一边,周兰郁则满脸无奈地对男警解释自己的未婚妻是因为有婚前恐惧症,所以不自主地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行为。
“我很担心若若,但是没想到她会报警,看来是我过于想结婚的念头给了她太多压力。”他苦涩一笑。
手机里还有两人曾经恩爱如蜜的照片视频,家里到处是同居的痕迹,他的说法没有丝毫破绽。
钟若将希望寄托在对女性更容易心软的女警身上,“帮帮我,你们带我走好不好?”
她料定怪物不敢对这三人下手,否则后患无穷。
说实话,钟若手臂上的伤口根本无法构成法律上的家暴,再加上周兰郁的说辞,哪怕女警心里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也带不走钟若。
这属于家务事。
最难管,也最不容易插手的事情。
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劝解调和。
周兰郁态度良好,目光中的担忧诚挚,承诺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未婚妻,钟若死死握紧双手,几乎想要夺门而出。
干脆玉石俱焚……
这时,周兰郁状似无意中说:“我女朋友的外婆也住在这里,老人家来可能会让她安心一点。”
钟若抬眼,指甲几乎要陷阱肉里。
他在威胁自己。
之后钟若一言不发,看着警察离开了家里,临走前,女警还对她说了鼓励的话。
咔哒。
门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攒个存稿,下一更是周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