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坐在病床前,面色沉重。
床上的女孩子双眼紧闭,脑袋上缠着绷带,呼吸轻缓,看得他的心又一次沉重了下去。
狱寺隼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医生刚给的报告单,道:“医生说都是些皮外伤,外加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事。”
沢田纲吉微微点头,并未做出应答,他只是看着昏迷中的泽田天歌,半晌才开口:“隼人,我......作为父亲,是不是太不称职了。”
狱寺隼人听了这话,走到他身边,垂眼看他,语气沉缓而坚定:“没那回事,十代目,我们谁都没想到,那些家伙的目标会是小天,您提前从她身上感到了异样,并存了死气之火以保她不时之需,这已经是我们能做的最多的事了。”
沢田纲吉并未答话,兀自思考着,而蓝波和迪诺也走了进来,跟沢田纲吉说:“那天在山上的孩子们都是和小天关系很好的朋友,不排除因为那些东西盯上了小天,他们也受到了牵连。”
“他们怎么样?”沢田纲吉问。
蓝波摸了摸脑袋,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好得很,一个个都很有精神,但说是不放心小天,一直在隔壁还没走。”
迪诺在一旁蹙着眉,同样在思考,直到沢田纲吉开口:“迪诺前辈,我们从第一次见到这些不明生物到现在,有多久了?”
迪诺想了一下答道:“大约一年。”
一年......仅仅一年,他们就已经摸索到了他的家人身边,他一开始就察觉到,那些生物是朝着他们黑手党来的,不仅是彭格列,还有迪诺所在的加百罗涅,但他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凭空出现在离彭格列总部十万八千里的日本,并朝着泽田天歌来了。
这是什么追踪的方式?那些生物的移动、攻击方式,他们所知的少之又少,甚至彭格列强大情报网都未曾从中获取多少有用的信息。
这些生物的来源未知,目的未知,却完全无法甩掉。
而就在沢田纲吉眉头紧皱、有些焦急地思索着时,他听见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老爸......?”
沢田纲吉几乎是在一瞬间回过神来,他看着床上睁开眼朝他笑的自家女儿,眉头这才有些松弛,他赶紧握住她的一只手,有些紧张地问道:“小天,你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想不想喝水?”
泽田天歌被他紧张兮兮的表情逗笑了,她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一如既往地轻快:“老爸,别紧张,我没事,倒是你,胡子都没刮,青茬都冒出来了。”
蓝波拉了一把椅子在床的另一边坐下,道:“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嘛,小孩儿。”
泽田天歌碰了碰头上的绷带,在沢田纲吉的搀扶下靠坐在床上,有些无奈地答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事......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确实吓死我了,那下面可全是怪物啊。”
迪诺站在床尾,叹口气说道:“我都听莫尔说了,小天,你胆子确实很大,即使那些影子是盗贼,你也不能单枪匹马地跟进去啊。”
泽田天歌的事迹他也有所听闻,初中一个人冲进被抢劫的邻居家带着家里的小婴儿跑了,高中单挑了欺负班里女生的□□群体......奈何沢田纲吉教育孩子的方式似乎于当年沢田家光的放养式大相径庭,溺爱到甚至有些过于纵容她,但好在她也长成了一个好孩子,就是有时过于冲动了。
果不其然,她一副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出的表情,摸摸后脑勺有些尴尬地说:“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嘛......”
狱寺隼人用火焰试探了一下,泽田天歌身上的那类生物的气息还是很重,但周围并没有妖怪的气息,他们又是怎么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的?
他默声看着沢田纲吉继续对着自家女儿进行担心输出,泽田天歌也对于老爸的絮絮叨叨颇为无奈:“老爸,你怎么比妈妈还唠叨啊。”
说完,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对了,这件事你没跟妈妈讲吧?她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有多担心,搞不好要禁足我。”
她一脸深意地看着沢田纲吉:“老爸,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吧?”
沢田纲吉被她这么一盯,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是是,我也害怕你妈妈担心。”
他问道:“小天,你知道那些怪物是从哪来的吗?”
沢田纲吉回忆了一会儿,轻轻摇摇头:“我一开始只看到零星几个,后来他们在山间四处走,似乎在找什么,我躲在树后,谁成想那些怪物不知不觉就变得越来越多,我就往山上跑,结果跑着跑着一回头,背后全是......”她说到这里,不禁抱紧了胳膊。
不过确实是这样,她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本身沢田纲吉就没想着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听完后,他安抚地摸了摸泽田天歌的脑袋,嘱咐道:“小天,这件事不要跟别人提起,知道吗?”
泽田天歌疑惑地看着他一会儿,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时,山本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纲,小天的朋友们听说小天醒了,要过来看看,可以进来吗?”
“小天!”世川谷雨第一个冲进病房,一个滑跪凑到她床前嚎叫,“你还好吗?脑袋有没有摔坏?你要有个三长两短——”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泽田天歌捂着嘴推远,一脸嫌弃:“我说,我是从树上掉下来了,不是从悬崖上掉下来了,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你那叫一嗓子可给我们吓坏了,我们当时真以为你被害了。”缪倚在墙上说道。
“就是,还一直找不到你......”
听着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关心着,几个大人悄悄退出了病房,沢田纲吉给了山本武一个眼神,对方点点头,说道:“都嘱咐过了。”
看见病房的门被关上,泽田天歌也给了缪一个眼神,对方了然地打开手机备忘录给她。
泽田天歌一边嘴里还在说着“可吓死我了,那群怪物追着我不放,我以为我造了什么孽”一边在手机上飞快打字问道:“他们问了你们什么?有没有怀疑你们?”
那边古泽英夫回答着她的问题,莫尔瞳打字回到:“只是问了我们晚上见到了什么,并且让我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看样子似乎没有怀疑我们。”
她又打字到:“你有没有事?”
泽田天歌点点头,借着几人聊天的声音打字道:“我爸在临出发前给了我一个项链,第一天晚上我摸到后山的时候就被蓝波哥哥抓了个正着,后来又看到当领队的迪诺叔叔。我让缪帮我检查过,我身上没有跟踪器,那就是这个项链的问题,我想试试它的用处,确实有可以保护我的作用。”
古泽英夫打字道:“所以你是故意掉下去的?”
泽田天歌回到:“纯属意外,一时脚滑。”
大家伪装的聊天声音都顿了一下,良久,世川谷雨才接过手机打字到:“怪不得你的惨叫如此真实。”
泽田天歌的伤并不重,当天就跟着大家一起回去,正好没过多久就遇上假期,可以在家静养,而沢田纲吉在把她送回家的第二天就告诉她,他要出去一段时间。
泽田天歌了然地点点头,从小世川京子就告诉她,爸爸的工作需要保密,需要时不时执行一些秘密任务,自己便懂事地从来不过问,她以前一直认为,老爸可能是国家特工之类的,现在......似乎这个想法并不坚定了。
她没有询问,只是一如既往地嘱咐他要注意安全,但这回沢田纲吉并没有说,这段时间她可能联系不上自己的话,而是嘱咐道:“如果你再遇到那天的怪物,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知道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爸爸的几个朋友会在并盛町,他们会来保护你的。”
而后,他又指指她脖子上的项链,说:“这个项链,无论何时都不能摘下来,知道吗?”
泽田天歌想起那天项链里迸发出的明亮的火焰,也识趣地点点头,沢田纲吉轻叹一声,摸摸她的脑袋:“乖孩子,委屈你了。”
“抱歉,爸爸不能随时在你身边保护你。”
而自家女儿只是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安慰他道:“没关系的,我知道老爸你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和妈妈的,我们俩都不能让妈妈担心,不是吗?”
沢田纲吉微怔,而后眼里的光柔和了下来,对上与他瞳色相同的温暖眼神。
而泽田天歌乖巧的面孔则在沢田纲吉出门不久后就荡然无存。她联系了所有人集合,小心翼翼地下楼,瞄到正在客厅看电视的世川京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几人在公园的一角见了面,泽田天歌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把自家老爸要出门的消息告诉了他们:“看来是去调查这些妖怪了。”
世川谷雨趴在单杠上问道:“说起来,他们和这些妖怪打交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你们其他的阴阳师伪装的这么好吗?完全没被他们找到踪迹啊。”
泽田天歌挑了挑眉:“为了保护式神,我们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尽量不要在人类世界放出式神,即使暴露自己,那也好过式神被认为是怪物遭到攻击。”
“而且,如果暴露了自己和妖怪有勾连,作为阴阳师本人也难逃怀疑吧?”
“那你觉得这回,他们能查出来吗?”缪问道。
泽田天歌抬头看天,沉默半晌悠悠答道:“不好说。我也不知道我老爸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但我感觉他和他的朋友们都知道这件事。”
不知为何,莫尔瞳好像感觉到古泽英夫的视线刚才轻飘飘地落在了她身上,但她并未开口。
她相信泽田天歌是不会怀疑她的。
缪想了想说:“照这个架势,他们应该发现了你身上有妖怪的气息,但我们刚刚在外面隐约听见了,好像他们初步还是怀疑你被妖怪盯上了,而不是你本身与其有关。”
泽田天歌有些苦恼:“希望他们能晚点发现到我身上来......我还没准备好和我老爸站在对里面呢。”
一直没出声的莫尔瞳问道:“那天的不正常数量的妖怪,你有头绪了吗?”
泽田天歌说道:“我怀疑,事情从学校发生的事那天,就不太对劲了。”
“学校?”世川谷雨疑惑。
于是泽田天歌也没再顾忌,把所有事都跟他们讲了,而后说道:“那边虽然一直有式神在盯着,但这边的突发状况,再加上......刚刚有式神告诉我,那边的女生的尸体跟丢了,线索一下子就断了。”
古泽英夫问道:“或许能从那个女生查起?如果她才过世没多久,她的资料应该比较好查。”
泽田天歌点点头,转头看向靠在栏杆上的缪,对方被她看的一愣,问道:“怎么?你不会想让我去查吧?”
泽田天歌耸耸肩:“作为回报,我不追究你从哪里学到的这些调查情报的方法,以及为什么莫名其妙地会对阴阳师产生兴趣。”
缪瞪大了眼睛:“这算哪门子回报啊!”
古泽英夫攀上他的肩膀:“哎呀,没事,我跟你一起查,我在学生之间的消息还挺灵通的,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泽田天歌转头问世川谷雨:“对了,舅舅最近说他要出去吗?”
见世川谷雨摇了摇头,泽田天歌发出一声叹息:“我好像知道老爸说的朋友是谁了......”
世川谷雨也惊讶地说:“不会......?”
泽田天歌摊摊手:“如果遇到情况,也要靠你拖住你爸了,我亲爱的表哥。”
说完,她抓住秋千两边的绳子,屈腿把自己荡了起来,远远地看着天边说。
“希望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