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歪在皮质的漆黑座椅上,双腿交叠,右腿搭在左腿之上,微微勾起脚尖;锃亮的皮鞋泛着一点油亮的微光,制服配套的西装裤将双腿修饰得笔直修长。
只有小半张面具掩着他的上脸,下半张白皙俊美的面庞若隐若现,殷红的薄唇正似笑非笑地勾起。
陆泽倒不用担心有人可以凭借半张脸认出他,因为里面那张“脸”也是一副易容.面具。
双重保险。
所谓“魂体”,是一种包含了玩家的精神、记忆、技能以及经验的物质。
他人若是与魂体融合,便能直接继承上述所有东西,比开挂还要逆天。
当然,被提取魂体的人,也会陷入近乎死亡的昏迷状态。
魂体的提取方法早已列为禁术,而且魂体也很难进行融合;强行将魂体进行融合的人会出现各种症状,轻则突发变异,重则直接死亡。
无法稳定融合的原因不少,但最主要的因素是:玩家的经验都是通过猎杀怪物得来的,其间有不少怪物的气息残存于此。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怪物被该玩家斩杀,气息不会对该玩家造成任何影响。
但强行剥离魂体又进行融合,平时隐匿的怪物气息便会涌出,会造成无数影响与伤害。
陆泽研究出的解决方法也很简单。
以自身怪物气息为主导,压制、引导、最后驯服狂躁不安的斑驳气息。
因为他的体质特殊,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与玩家和怪物都有紧密联系,所以此事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并且找不到任何替代品。
如果阿缪塔尔·瑞斯蒂公会想将这项肮脏的实验一直进行下去,那他暂时不用担心被过河拆桥的可能。
这项实验实在太过恐怖。而且如果解决了魂体融合不稳定的问题,理论上可以无限地吸取他人的魂体,增强自身的实力。
由此引发的一切是难以想象的。
当然,现在如果是由他一人负责全部的话,工作量也太大。
所以陆泽提供了些“药剂”,供那些人暂时稳定住自身涌动的紊乱气息。
陆泽没有提供药剂配方。
因为即便提供了也无用,他们无法复刻。
药剂的其他材料只是普通药材,主材料还是他的气息。
陆泽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掩住唇,缓缓打个哈欠。
到时间上工了。
现阶段是具有很大风险的实验性阶段,所以目前接受魂体融合的只有少部分对力量迫切渴望的公会高级成员,以及一些特殊实验体。
但他遇到的奇葩情况还不在少数。
比如——
陆泽刚推开门,面前便倏然刮来一阵凉风;他视线内只残半个模糊黑影,却在下一瞬被抵到了墙角最内。
抵着他的那人的身材高大颀长,上半身套一件单薄的酒红色真丝外套,外套松垮地只系着几颗丝绒纽扣,露出大片麦色腹肌。
俊美邪肆的面庞挑起不羁的笑,略微凌乱的狼尾发型兑着浓墨重彩的侵略感;他继续俯身,任由自己的气息肆意喷洒,嗓音却是拖得黏腻暧昧:
“怎么才来啊,亲爱的……没有你在的这几天,我浑身难受得不行,”他贴地更近了,仿佛想舔舐耳垂上的细微绒毛,
“快帮、帮、我、啊——”
陆泽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他,以及拍开他勾着自己衣领作乱的手指。
陆泽蹙眉:
“一周两次是规定,你怎么又把自己折腾进来了?”
吸收完单个魂体,按一周两次的疗程,一个月内可以大致消除副作用。
这家伙这周是第三次了。
被推开的男人也不恼,就势躺倒在床上,身体半歪着,手臂支着面颊慵懒道:
“因为想见你啊,甜心。”
他稍稍眨眼,又舔舔唇瓣,将外衣扯得更松:
“所以我又尝试融合了一个魂体。”
“你也不怕哪天暴毙。”陆泽漠然道。
在副作用的加持下,正常情况下一段时间内融合单个魂体都具有极大风险。
“为你,我心甘情愿。”
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束花,颜色如糜烂的血般殷红。
“副本【淋禁血狱】产的卡曼罗花,只有它的美丽才能与你的容貌相衬。”
他的狐狸眼微眯,诱惑明晃晃盈在眼里。
“哦。”陆泽敷衍颔首。
“你好冷漠啊甜心……”他轻抛下花束,换了个姿态:两只手臂曲着抵在床面,趴着身躯,特意抬眸仰视着他;松垮的衬衣加上这个特殊角度,让里面的风景几乎一览无遗。
“我只能用这个方法能见到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连亲爱的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可以叫我K。”陆泽皱着眉头走近他,拎起他的衣领,而后快速梳理着他体内的气息。
“K只是冷冰冰的代号,我想——”他轻捏住陆泽的手臂,然后将脸轻轻蹭上去,
“和你再深入点。”
陆泽一颤,右手顿时松开他,还下意识将手使劲擦上衣摆,转身便要离开。
“唔,”男人眉眼略上几分诧异,叹息道,“这次怎么这么快。”
陆泽沉默着。
其实所谓“疗程”不过是他为了拖延编出的借口,如果他想要消除副作用,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走到门口时,陆泽才随口道一句:
“因为不想让你活了。”
没想到那人眼睛霎时微微发亮,语气是明显装出的惋惜,实际上的愉悦兴奋都要漫出唇角:
“不愧是K呢,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冷血无情……
“好刺激,我喜欢。”
陆泽:……
迟早把他毙了。
看着陆泽远去的背影,男人略微有些可惜。
自己在公会的地位已经不低,却连那人真正姓名都无法得知。
到底要爬到什么地步,才能稍微地再靠近他些呢——
他咬住下唇。
真想得到啊。
-
这种情况不在少数,陆泽虽然些许烦躁,但总好过遇上根本不乐意配合他的。
比如现在面前的这位。
冰冷空旷的禁闭室内,白茫茫的冷光从白织灯上洒落,如同寂静坟场上凄冷的月光;封闭的环境冰冷昏暗,几乎可以让人放弃一切想要逃离的欲望。
这种环境下,只余轻微的喘息声一直回荡在陆泽耳边。
“呸,你这个阿缪塔尔·瑞斯蒂公会的走狗!”
略微沙哑的声音虚弱绵软地骂道。
陆泽低眸,只消漫不经心地瞥去一个目光,便能瞥见近乎惊心动魄的昳丽画面。
身材劲瘦的少年身上被捆着无数条锁链,裸着上身,细腻肌肤上隐约得见一点挣扎过的痕迹,皮肤苍白得像是久未见天日。
面容清俊,有股脆生的少年气;眉型凌厉,眼眶深邃,脸颊却攀上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似乎想努力聚焦起来,却又只能无力地涣散,迷茫地睁着眼睛。
汗液随着胸膛的起伏滑落,淌湿了全身;呼吸声紊乱,冷白皮肤下隐着的青筋点点跳动,明显在忍耐些什么。
他的银白发丝间冒出两只狐狸耳朵,此时正努力地挺立起来,仿佛要随着主人的心意反抗这肮脏屈辱的一切。
陆泽默默地听着他咒骂自己,觉得也是可爱,骂人都不会骂,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个词。
“阿缪塔尔·瑞斯蒂公会的走狗,你个混蛋,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陆泽都听习惯了。
这家伙是这里的“重点关照对象”。
他的体质十分特殊,似乎是怪物和人类的混血,拥有着强大的能力和血脉,对魂体的接受度极高。
于是在成了阿缪塔尔·瑞斯蒂公会被囚禁的实验体后,他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忍受魂体融合的痛苦。
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尊严被如此践踏,于是故意放任、甚至促使自己体内的气息愈发紊乱,想彻底逼死自己,结束这屈辱的一切。
但那些人已经精准控制好了一切,不让他有任何寻死的可能。
于是他憎恨阿缪塔尔·瑞斯蒂公会,更憎恨为他梳理压制气息的陆泽,死都不愿意让他靠近自己。
但忍耐气息的紊乱是极其痛苦的。意志要死命捍卫自己的尊严,身体却又难以忍受剧烈的疼痛。
于是他的精神每时每刻都处于极度紧绷状态。
陆泽看见那人骂了自己几句后,又只能脱力发软地跪坐在地面,无意识地张着唇,红着脸吐息;汗水打湿了他的全身,活像一只被淋湿软毛的可怜小狗。
陆泽好整以暇地掏出个色泽鲜红的果子,张开薄唇,牙齿碾咬而上,慢慢地在他面前啃咬。
几乎在掏出果子的瞬间,他就感受到一道目光瞬间锁定在果子上,但又很快移开。
陆泽挑挑眉。
那人已经快十天没进食了。
同时滴水未进,又淌了满身汗,估计现在渴得要命。
但——
陆泽清脆地咬噬果肉的声音在安静的禁闭室内回响,仿佛能听见隐秘的汁水四溢的声音,还有液体润泽口腔后的模糊吞咽声。
陆泽一口一口地咀嚼吞咽着果子,而后听见谩骂的声音没再响起了。
忍耐的精力是有限的,既然承受了气息紊乱带来的痛苦,就很难再分出精力忍耐食欲与渴念。
但是,他又不愿意泄出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于是便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陆泽啃完最后一口果肉,随手将果核抛在地上。
陆泽低着眸,浅淡的眼瞳里面酝酿未知的晦暗情绪。
随后,他的气息霎时盈满整个禁闭室。
那人身躯一颤,陷些压不住唇齿间要溢出的呜咽。
在陆泽气息泄出的瞬间,他感受全身上下的躁动不安的气息得到了缓解,痛苦到麻木的躯体享受了瞬间的欢愉和轻松……
这让他几乎无法继续执着地想要缴械投降。
但是他清楚,他不能认输。
于是他继续咬着牙,尽管浑身脱力到连牙齿都无法合拢,也要挣扎着努力。
他闭上双眼,想要极力忍耐之际,耳旁却突然落入轻缓慵懒的话语。
在此时的他面前,却像是恶魔的低吟。
他清清楚楚地听见那人说——
“要不你猜……?
“几步之内,你会向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