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仅本身带着点玩闹意味的白泽瑞愣住，连陆泽都怔愣住了。

某人不由得眼皮轻跳，扯扯嘴角。

人嘛，有梦想总是好的。

但顶着这个标准炮灰模板说这种台词，恐怕又一万条命都不够浪的啊……

“怎么，”金发青年的眉眼里满含倨傲，似乎在他的人生里并没有被人拒绝的事情发生，于是语调愈发傲慢，

“你难道还在思考吗？”

“很不错的提议，”白泽瑞弯起眉眼，眼眸一点点糅上戏谑的笑意，在看见对方怔松得意的神色后，适当开口道，

“可惜我拒绝。”

果然，在听到“拒绝”二字后，对方很好地被惹怒了，脸上浮现出一点后知后觉被戏弄的气恼，碧绿色的眼瞳聚着目光，压了压后槽牙：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泽瑞略略睁大眸，澄澈的眼里让讥诮的笑意放肆出来，唇上却故作无辜道：

“您看起来年纪不大，耳朵竟然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了吗？”

金发青年听罢胸膛起伏鼓胀，羞怒在脸上变幻出来，又化作一抹狠戾的笑意，垂下的手掌点点捏紧：

“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放弃了什么。”

白泽瑞看他似乎准备动手的模样，“温馨提醒”：

“你要在这动手吗？”

理论上塔世界城镇及以上管理的区域都不能动手，不然塔世界会强行介入制止。

但塔世界的介入并不会及时，而是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

越偏僻的地方介入的速度越慢……

但一场战斗，很可能在此之前便已经结束了。

若柳絮入潭，激不起一丝波澜。

所以金发青年嗤笑，愈发不明白公会到底在忌惮白泽瑞什么，这等胆小懦弱的玩家，居然用这个可笑的规则在这里压他？

于是他不屑开口道：

“只要够快……”

——让一场战斗在塔世界还没警觉前结束，而且这等偏僻的小镇动起手来不要太方便。

白泽瑞则若有所思道：

“你说的对，只要够快……”

他散漫犹疑的眸光终于懒怠抬起望他，白刃随手抽出，剑气点点凝聚成丝般实质。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放弃了什么。”

白泽瑞将话原封不动地送回给他，唇角略上一丝讥诮。

比如——

生命。

金发青年也蓄势待发，不过他的目光没有望向白泽瑞，而是看向了陆泽。

他蛇般碧绿色的瞳孔似淬了毒，幽恨和怨毒交杂在一起，又扭曲成了极致的暗色。

本来他对这个性.奴还感点兴趣，只是他的主人已经惹怒了自己，让他极其不满。

所以，他现在更想在白泽瑞面前把这个性.奴残忍地虐杀，以此来挑衅白泽瑞，欣赏对方惊慌失措惊惧害怕的神情。

同时明确地告诉他双方的实力差距——

他甚至可以在对决中顺手杀了对方性.奴。

以此作为他胜利的第一发礼炮。

打定主意后，他的杀气悄无声息地凝聚在陆泽身上。

这点小动作当然瞒不过白泽瑞，但他并没有出手制止，而是食指指节轻动，做了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将陆泽力量的限制相应地放宽。

漂亮纤瘦的少年置身事外似地低着头颅，柔软的黑色发丝略显凌乱地垂落，映在莹白的睡莲花苞似的脖颈，白腻的肌肤看起来便娇生惯养，软软娇娇地似溺在棉花堆里滚了一圈。

金发青年略略被蛊惑了一瞬，但怨毒的怒意还是反压上来，于是在心里冷哼一声。

怪就只怪他的主人吧！

杀意四溅，他的手臂抬起，凌厉迅猛的攻势就在一瞬间。

而陆泽只是微不可查地颤动眼睫，略掀眼睑。

下一刻——

“啊——痛——痛——好痛——”

惨叫声伴随着物体落地的声音响起，鲜血四溅，瞬涌而出。

金发青年痛苦地惨叫，伸出的手臂竟然被硬生生斩断了！

鲜血四溢。

但陆泽眼睫一抖，彻底懵了。

不，不是。

他还没动手啊。

那名身着黑西服的气质内敛的老绅士凝视着前方空荡的地面，步伐踏出一步，出招的动作还维持着，有力的骨节沉稳持剑，细长的银色剑尖滴垂着利落的血液。

一滴、两滴、三滴……

他缓缓收招。

而金发青年的惨叫声还在延续。

“疼——疼啊——疼死了——”

“德塞洛，你你你——你疯了吗？！你竟敢——”

金发青年似乎想咒骂出什么重话，但似乎又碍于什么原因，便硬生生忍耐了下去。

他的眼瞳里还有几分敬畏和恐惧。

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简单的主人和奴仆。

但陆泽实打实怔愣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但德塞洛已经收好剑，深邃的眼瞳并无太大波澜，只是绅士地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

“很抱歉，白泽瑞先生，既然您不愿意接受我们公会的邀请，那我们应当礼貌别过。

“我们家少爷做了极其冒犯的事情……不过这也怪我，没有及时制止住他——

“但看在他并未酿成什么大错的情况下，希望您可以大人有大量地谅解他，我在此替他向您，还有您身边的那位大人赔罪。”

白泽瑞略抬眼眸，瞥了他一眼。

德塞洛谦卑有礼，姿态挑不出一点错处。

金发青年还在痛呼，鲜血激涌，似乎是强行抑制住自己疼得想要上蹿下跳的姿态。

“是啊，”那名戴面具的男人向前一步，也微微行礼，声音妖异又诡异地温润，

“我们的确对此事感到抱歉，今日太过匆忙，改日定会奉上礼物谢罪。”

白泽瑞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眼眸微动，一点波澜在其间晃过，最后只是平静颔首。

而后，那两位便带着失去右臂的金发青年离开了。

而那截断臂还安静地躺在地面上，血污乱溺，似乎无人在意。

陆泽都要扶额叹口气了。

这叫什么事啊，难得有机会给他装一次逼，居然还能中道崩殂了……

--

“痛死了，痛死我了，德塞洛，你真是疯了，你是有什么问题吗？！真是无可救药！气死、气死我了！”

离开了白泽瑞他们那里后，金发青年也终于继续激愤地骂骂咧咧起来。

戴着面具的男人一边用魔法替他治疗止血，一边温声安抚：

“好了好了，别气了，德塞洛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也是为了你好……

“家主不也说过吗？让你出门在外多听听德塞洛的话……”

金发青年本来还非常气愤，听到他的话后又似是想起什么，步伐顿了一下，憋着一口气，倒也没继续抱怨。

德塞洛则是一直直视前方，步伐沉稳，姿态一如既往地绅士优雅，没有说任何话语。

戴漆白色面具的男人虽是一直温声安抚，但手上动作却透露出了他真实的些许不耐。

家主就是觉得这位大少爷脾性暴躁、脑子愚笨，所以才让德塞洛和他在旁跟着，尽量不要让他酿成大祸。

不过他也的确……一刻不让人省心。

男人仍是带着抚慰和缓的轻笑：

“我暂时帮你处理了一下伤口，回去让迪肯斯·安克帮忙肢体再生，最多修养四五天就好了。”

男人语调和缓，但实则他就可以直接帮助他肢体再生，只是他不愿意把力量精力浪费在这个蠢货身上罢了。

而德塞洛仍在目视前方，似乎对一切事物一无所知。

但实则他的背后已经湿透了。

虚幻与真实的边界被一瞬间模糊，似乎凝成一条细线，绷紧悬于心脏，他一时间还未能接受自己居然仍在呼吸的现实。

冷汗浸透背部。

有多久没有这样恐慌过了……

他不记得。

他只感觉，如果刚刚自己没有出手，现在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呼吸了。

差点……

长期面对形形色色实力强大的敌人，游走在各种危险之中，多年过去，他获得了一个近乎预测敌人招式的能力。

自习得这个技能以来，他都是用于判断对面出招方式，寻找应对和反击方法。

是他第一次将能力用在抢在对方出手之前，痛击己方……

但他近乎预测地感知到了。

如果不那样做，他们会在瞬间化作三具尸体。

而且那种强大的力量和气场，不是那位白泽瑞带来的——

是他身旁的那位少年。

在大致治疗过后，戴面具的男人忽然轻声道：

“抱歉了，我有些不太舒服，需要自行处理一下。”

明明算是谦卑请求的语气，但在他说完后，就直接转身离开，完全没有征得金发青年同意的意思。

“我跟上莱克安，看看他的情况。”看见莱克安离开的背影，德塞洛也打算跟着他离开。

“哎，你们——”金发青年气急，

“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都疯了吗？！”

德塞洛并没有回应他的打算，只是恭敬却不容置喙道：

“我会在您的身边放两具影傀，保证您的安全。只是希望您可以安分地待在原地，不要继续冲动。”

说罢，他抬手从阴影处召出两具影子般的傀儡，随后便跟去莱克安的身后。

金发青年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既气愤又无能为力。

--

德塞洛跟着莱克安，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一条阴暗狭小的小巷里。

随后，莱克安停下了脚步。

一瞬间，遮蔽空间和声音的结界就此形成。

莱克安暗色长袍随着微风轻动几下，但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

“你跟过来了啊，德塞洛。”

德塞洛默了几秒，随后释然地低笑：

“怎么，你难道要说不过是小事，你自己可以解决？”

“不，”不曾想莱克安坚定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很高兴你能跟过来。

“我需要一些……你的帮忙……”

德塞洛顿住了，眼神逐渐晦暗。

他刚刚便发现了莱克安的不对劲。

他清楚莱克安有个天生的特殊能力——可以看见所有人的天赋和潜力的强大程度。

据他所言，那是一团可以看见的，依附在每个人身上的，“实质的气”一般的存在。

他可以看见每个人“气”的特质，从而判断对方的天赋与潜力大小。

依靠这个能力，他可以选拔出优秀的天才，从而替公会拉拢他们。

只是这个能力是被动的，莱克安无法主动屏蔽掉自己的特殊能力，但好在似乎没什么损耗。

不过，就在他以为可以安稳一辈子时，发生了一次意外。

那时白泽瑞已经声名鹊起，也隐隐有和一些公会结仇的趋势。

当时公会对白泽瑞的评价不算正面，所以那时他们组成的队伍刚处理完公会任务，见到落单的白泽瑞后，便考虑要不要顺手将他解决。

不曾想莱克安突然出手拦住他们，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不解，但出于对莱克安的信任，还是没有轻易动手。

在白泽瑞离开后，他们经过那段路时，才发现那里堆了无数座小山般的怪物尸体。

因为场面太过震撼，他们开始还以为是谁在这里实验过大型杀伤力武器。

但他们认出每个怪物身上的剑痕都似出自同一人之手……

可能真是一人所为。

他们毛骨悚然。

因为根据怪物尸体新鲜程度可以判断出刚死不久。

而这里附近刚刚的人，就只有白泽瑞。

后来，莱克安寻了个借口暂时脱离队伍，自己作为他的好友，不放心地跟上去了。

那时的莱克安才摘下面具，露出了那双不停流着血泪的眼睛。

鲜血一道道划过脸庞。

莱克安平静的语气之下隐藏着剧烈的悚然。

他告诉自己，回去一定要告知公会，最好不要与白泽瑞为敌。若是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必先做好完善的准备。

而自己清楚莱克安的能力，于是有些躁动和担忧地问了一句，问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莱克安先是沉默一会儿，随后答道——

盛大的、绚丽的、极其刺目的白光。

是无法探清的，强大的一切。

后来又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直到不久前和某个神秘的组织合作时，他们公会原本计划反水，结果莱克安突然告知他们，计划取消。

他们公会要直接和对方合作，而且要尽心尽力。

他们也是不解，但出于对莱克安的信任，还是照做了。

直到后来合作的过程中，他们公会才发现，那个所谓“藏头露尾”、“平平无奇”的组织，其实拥有着强大而精良的装备、训练有素的成员、极其恐怖的情报网、和一切他们从未接触过的神秘事物……

如果那时真的反水，他们公会很可能非死即伤。

而莱克安也是后面才反映。

他在那个组织派来合作的人员中，发现一个很不对劲的成员。

是那个自称是“墨”的家伙。

让他的眼睛短暂失明了好几秒，而且后续陷入持续的疼痛，甚至无法看清任何事物。

所以他才做出那样的决定。

在经历这两件极其不对的事情后，莱克安也猜测到他的眼睛可能无法承受天赋太过宏大之人

的力量，于是针对这点，他研究设计出了屏蔽器。

屏蔽器会在察觉到过于强大的力量后，及时屏蔽眼睛的窥视能力。

屏蔽器是一次性的，不过如果在屏蔽过程中及时离开，则不会发生意外。

莱克安这时苦笑道：

“我也是没想到，出门在外，屏蔽器还要带多几个。”

“什么？”德塞洛蹙紧眉头。

莱克安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屏蔽器在检测到白泽瑞的能量后，及时屏蔽了他对白泽瑞的窥视能力……

但——

莱克安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取下面具。

于是德塞洛就可以看见——

莱克安那张妖异清秀的脸上，一只眼睛完好无损，但另一只眼睛……

像是彻底被人捣碎一般，血肉模糊，残忍异常。

莱克安这时才强行压着颤抖的声线道：

“德塞洛，你知道我在那个人身上看见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4-01-09 21:29:32~2024-01-10 19:1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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