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瑞被他这句近乎狂妄的话一时间震慑住，睁着眼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目光一时间不知应落在哪处，最后只敢用一点余光描摹他的眉眼，似是信徒细拂过神像上的细灰。

而且就在陆泽话落之时，地上蜷缩着的梧烛凰烨龙轻动，伤势竟然肉眼可见地恢复了。

白泽瑞无意识间张着唇。

而下一刻，鎏金色的幻彩烫过，骤起耀目白光，梧烛凰烨龙的角微微舒展，最后镀上一层银白的如烟幻色，似将山海纳于其间。

白泽瑞的眼眸霎时放大。

那是——

真的进阶了？！

陆泽拿着手中还剩小半瓶的粉色药剂，陷入沉思。

他就随手那么一试，竟然还真成功了。

塔世界内给各种怪物用的药剂很少，毕竟原天玩家都没有需求。

的确有些玩家会培养副本中得到的怪物幼崽，但毕竟能被人类控制的怪物实力比较一般。用处不大，培养的人便较少。

但他在混乱死地中遇见的高阶怪物早已拥有了一定的智慧，孕育出了文明。

他对怪物的了解比绝大多数玩家要高，闲暇时也会尝试调配各种药剂。

没想到这次还真的管用。

他感受到白泽瑞投来的惊奇震撼目光，仿佛目睹了什么高人修改天道法则，不由得想悄悄流下冷汗。

他真没想到能“言出法随”啊。

但他还是强撑镇定，一副意料之中的了然模样，继续维持他的气势道：

“啊……看来这样也能进阶。”

他的语句明明像是随口的一句感慨，却因为那副仙风道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白泽瑞凝视着他，眼眸渐深。

“看来……很多时候，没有必要得到天道的认可，”陆泽意有所指，

“有些时候，我们就是自己的天道。”

白泽瑞凝视着他，看着陆泽云淡风轻地起身，似乎完全不把自己刚才的话放在心上的态度，略略敛眸。

虽然他大致可以懂得陆泽的意思……

但在他的心目中，所谓的“天道”……

——唯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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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想到陆泽在之后行不久后，便意识到地面传来模糊的撼动。

似乎有什么庞然巨物正不断从远处涌来。

他敛眸想要探究是什么时，余光瞥见白泽瑞也处于戒备状态之中。

嗯？

陆泽倒有些稀奇。

看起来他的警惕性恢复得不错。

结合上次试探过程中展现的恢复的力量，看起来……

一点模糊的构思在陆泽心里逐渐描绘出轮廓。

“好像有什么动静。”陆泽冷静道。

“嗯，我隐约闻到一股很古怪的气息。”白泽瑞表现得便更为警惕。

陆泽本想放出机械探测器查看，却无意瞥见周旁高大的树木，顿时眼瞳稍转，略略屏气，轻跃至了树上。

等辨清不远处的事物时，他才蓦然瞪大了双眸。

那，那是——

他的眼神霎时凝重。

有点棘手。

不，是极其棘手。

陆泽敛眸，迅速思考着什么。

待陆泽跃下树干后，白泽瑞便投来询问的目光。陆泽略滞了滞，随后道：

“是兽潮，

“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什么？”白泽瑞惊叹道，

“多大规模的兽潮？”他极力维持冷静地问着。

“上万。”陆泽薄唇轻张，唇齿开合间近乎平静地抛出了结论。

听见这个数字，白泽瑞的心跳都要停滞一瞬。

——上万的异兽潮，这是什么概念。

即便是修仙界的大能来了也会第一时间选择避让。

成千上万的狂暴的异兽，几乎是无法战胜的存在。

“我们想办法先离开这里。”白泽瑞警惕的眼瞳微缩，说话的同时扫视四周，似乎在寻找逃离的路径。

没想到陆泽只是略思后继续道：

“异兽潮不止一个方向，而且它们速度较快，逃离的话或许会有些难。”

白泽瑞呼吸一点点紧着：

“那你有什么办法？”

陆泽耸肩：

“显而易见，”

他往兽潮将至的方向行了几步，随手掣出一柄长剑，徒留白泽瑞一个人在自己身后发怔，

“直接对上。”

这时，不管白泽瑞对他有多么信任，在第一时间也只是惊诧地脱口而出：

“你疯了吗？”

异兽，数万头异兽，什么概念。

就算它们普遍实力不强，在一片混乱的兽潮中造成的伤害也会翻倍。退一万步讲，即便不会被兽潮的力量撕得粉碎，数头异兽的攻击也会将人的力量彻底耗尽。

陆泽是哪里想不明白才会选择和兽潮对上？

白泽瑞咬着牙，追到陆泽身前，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震悚的情绪稍稍褪去后，他缓而眨眸，开口道：

“我并不是质疑你实力，陆泽。数万头异兽是修仙界绝大部分人都无法解决的存在，即便是庞大的宗门遇见兽潮也只会避让……”

他在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理智，但微微颤抖的声线还是有些无法掩盖他惶恐的事实。

“哦……？大型宗门解决不了的我便解决不了吗？”

白泽瑞听见这句，即便本能信任陆泽，还是觉得他太过狂妄。

但他更多的是忧心。

不可能战胜的，那种恐怖的数量。

绝对不可能——

脚下，震动已经愈发剧烈。

眼前，隐约看得见激起的尘土如飞扬的小山般激烈。

不行，一定要阻止他。

“先逃吧，数万头异兽不可能仅凭我们二人就可以解决的，不若蜉蝣撼树——”

白泽瑞咬牙，如此异常的兽潮说不定是方才陆泽插手梧烛凰烨龙造成的“天谴”，但他此时并没有怪罪陆泽的意思。

他甚至想好了，最后一刻要如何拼上性命去护他。

但没想到陆泽只是轻描淡写道：

“很多异兽吗？”

“是……”

白泽瑞低声应道，内心焦急，也不明白陆泽问这句话的意义。

若是之前的白泽瑞还不能确认，但现在不远处近乎潮水般涌来的异兽气息已经让他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

很多异兽……

他这些天和陆泽去捣毁了不少异兽的老巢，也从未见过这等场面。

多到让他颤抖。

不仅心灵，还有□□。

“那，比起死在这里的异兽呢？”

“你在说什么？”白泽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语。

“我是指，”陆泽望向他，一字一顿道，

“比上几百年，甚至几千上万年，死在这里的异兽呢？”

白泽瑞沉默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确。

这里的异兽自然不会比上万年来消逝的异兽多。

但陆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就在此刻，他看见陆泽手掣长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随后朝空中劈去利落的一斩。

那斩是纯粹的干净，没有一丝一毫剑气的泄出，无声寂静，却让人感到震耳欲聋。

而几秒后——

轰——

天空骤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仿佛无法逾越的天堑，天地陡然为之撼动，震撼的巨响声传来，甚至在瞬间盖过了异兽潮的嘶吼……

异兽潮甚至因此停顿一霎，似是感受到了什么震悚至极的事物。

但这仅是开始。

白泽瑞看见陆泽随手将剑丢开，那柄长剑便立于原地，仿佛宣告某种盛大华宴的开端。

或是撕破腐朽战局，镌刻永恒胜利的碑牌。

只见陆泽轻歪脑袋，唇角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语气慵懒而蕴有难言的气息道：

“旧时代的亡灵们，应让新世纪聆听你们的哀鸣……”

他的话音刚落，白泽瑞便感受到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袭来。

不仅来自他的身上，更来自他的……

——身后。

白泽瑞猛然抬头，看见了他此生再也无法忘却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