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泽瑞收到墨逸的邀请时,他甚至忍不住轻嘲出声。
单独邀请他吗?
什么有趣的鸿门宴。
白泽瑞明澄澈漂亮眼瞳终于蕴上无机质的冰冷寒意,没有单纯,没有恣意,有的只是无限的冷漠。
——他当然会“欣然赴约”。
--
墨逸托人转告他,说他们在后山那片生满株霖草的地方会面。
理由是,他有些私事想和师兄商量。
于是白泽瑞到那里时,便看见面庞昳丽的少年蜷着双腿,抱膝坐于草坪上。无形的风在携着鲜嫩绿意的株霖草上滚动,生机盎然。
少年的眼神放空似的眺望远方,浅色的琥泊空灵得像蕴了空谷的轻风,甚至能听见翠竹的沙沙。
身上衣服素雅简洁,再配上此刻楚楚可怜的面容,真让人忍不住去关照怜惜他。
白泽瑞面容始终平静,只是走过去淡淡道:
“师弟,好久不见。”
少年这时才像是恍然初醒,澄澈的眼神霎时转来望向他,无形的风也如同无数飞鸟掀翼而起,鼓动着浅绿的株霖草,整幅场景天真美好,如梦似幻。
“抱歉,”他抿住弧度好看的唇,“我刚才没有注意到。”
“无碍,”白泽瑞懒得陪他客套,直接了当地问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
少年微抬起下颌,表情舒朗地望着他:
“白师兄离我离得那么远吗?可惜了,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呢。”
白泽瑞轻勾唇瓣:“是你的感觉错了。”
他的面上虽是这么说,但脚下往他的方向走进了一些,只是在靠近的过程中,他不忘谨慎观察四周的环境,警惕是否有他设下的陷阱。
少年轻轻皱眉,红润的唇抿起,姿态忧虑,让人不住想揉开他心中忧愁的思绪。
“白师兄,你怎么这么冷漠啊……”
“废话便不必多说了吧,”白泽瑞显然不乐意买账,
“你找我过来,是想做什么事。”
少年听见如此直接的厌弃话语,却仍是伪装得很好,细眉如柳叶般轻蹙,衣摆被葱白指尖攥起一角,羸弱又无助。
“我只是近些天无意间听说了些关于师兄的不太妙的谣言,担心你因为那些虚假的传言难过,所以才担忧你的。”
“哦?”白泽瑞轻睨他一眼,
“那真是感谢师弟的关心了,只是我近日一直都在研究修炼方法,还经常和师尊讨论修行问题,倒是没有注意过这些事情呢。”
他微笑着道。
既然对方和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当然也可以配合一下。
果不其然,看见白泽瑞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对方有些坐不住了,抬起眸,刻意压低声音说:
“师兄,你居然到了现在还能继续装,我也真是有些佩服你了。”
白泽瑞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一句:“承让。”
而对方的心思直接而锐利,直接且明晃晃地说:
“师兄,你看现在……大家好像都不怎么愿意站在你那边呢。”
“哦?那又如何?”白泽瑞一如既往地用着讥讽的目光睥睨,
“我唯一在意的——”
“是师尊对吧,”少年打断白泽瑞的话,随即勾起一个不算友好的恣妄的笑,一字一顿道,
“师兄,你看,我身型与你相似,容貌与你一致,甚至连嗓音都是和你相像……
“甚至天资还高你一筹。
“你有的,我也会有,”
他仿佛在陈述个事实,
“换句话说,我会将你取代的,白泽瑞。”
少年眯着眼睛,嗓音还是最纯熟的乖软,可那每字每句都要往人心里戳似的。
将站着的白泽瑞心脏刺得疼痛。
无论对方讥讽出他哪里,他都可以接受。
唯独不能戳出这件事。
因为这是他最为在意的地方。
他听见自己手骨隐秘地发出一点响动,同时面上的神情稍滞,一点怒火终于被点燃,似精心打磨的名贵珠宝的眼瞳褪去了平静,携着冷漠的压迫感道:
“你在骄傲什么呢……?墨逸师弟。”
他的嗓音很好听,似被细细揉碎的冰沙,反射的璀璨的微光,要揉进人的耳朵里。
“当初师尊救你回来的原因,我曾非常疑惑,难道你就不曾困惑过吗?
“毕竟素不相识,你身上有哪一点特性能吸引他?”
说到这,他的话语特意停顿了下,用漠然的眼眸扫过他的面容,随后道,
“现在看来,你的容貌帮了大忙呢。
“毕竟那时你只是个无名小卒,而我是师尊最疼爱的——唯一的徒弟。”
白泽瑞话挑得很明白。意思很清晰,认为他连进入凌霄宗都是拖了自己的福,师尊很可能是因为自己才怜惜的对方。
——他又有什么资格和自己争呢?
只是,他本来还等着对方的反驳,不曾想却看到了对方几秒钟的沉默。
随即,他看见墨逸轻轻勾唇,随后突然一个踉跄,向后一摔,跌坐在柔软的草坪上。
白泽瑞瞳孔骤缩。
他的举动太过反常,让白泽瑞也立即意识到什么,刚抬眸望去——
瞳中,映入一抹雪色。
身形修长,姿态挺拔,如山间巍然不动的松,积雪从他身上缓缓游走而过,却始终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师尊?!
白泽瑞在心里大惊失色,而自己的身前,少年已经狠狠地狼狈跌坐在地,涨红了一张白皙雪嫩的面庞,眼眶泛湿,似乍起的春潮,鲜妍美好,又惹人怜惜。
按理说如此幼稚低劣的把戏是无法拨动他的神经的。
但他虽然面上一直不显,但近日接二连三的挫败在一定程度影响到了他,让他在第一时间的反应到的念头居然是紧张。
他开始害怕师尊会听信对方,从而像那群人一样厌恶他,疏离他。
尽管白泽瑞不断告诉自己师尊不可能那样的人,但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恐慌。
“师尊……”率先叫师尊的是墨逸,他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带着几分狼狈缓缓支起身子,望向陆泽。
但他只是低声念着,没有一丝一毫解释现在混乱现状的意味。
白泽瑞皱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墨逸继续开口道:
“师尊……我,我是谁的替代品吗?”
漂亮的少年染了一身泥,湿漉漉的眼神还这般望着别人。
这句话问得看似没有来由,但结合身旁面容极其相似的“师兄”,和狼狈跌倒的动作,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
白泽瑞攥紧手指,喘息声逐渐急促,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
结果下一秒便看见那抹纯净的雪色轻晃,向来无悲无喜的眼瞳落到了那名少年的身上,犹疑了一会儿,似乎在困惑着什么。
几秒后,他启唇起道:
“怎么会,你是独一无二的。”
那道声音不重,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听见。
一时间,白泽瑞捏紧的拳陡然松开。
似是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彻底颓败凋谢的花。
垂落的指节里,带着几分无力的茫然,和更深层次的,近乎绝望的颓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11-15 09:07:34~2023-11-16 18:0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