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错，眼前的那个少年面容带笑，眉眼精致昳丽，如同铺展绽放的玫瑰花瓣，随时随地散发着暧昧蛊惑的馨香。

无论是面庞，还得眼睛，亦或者睫毛唇瓣，都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甚至连说话的嗓音都无比相近。

此时陆泽也轻轻开口道：

“他是你的师兄，白泽瑞。”

少年本来还尚且站得稳脚，等到此话一出，他霎时身体发颤，眼瞳快压不住惊异。

“师兄他……叫什么？”他嘴唇翕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怎么念出来的，莫大的震惊已经如洪流一般淹没了他。

“白泽瑞，”白泽瑞笑着重复了一遍，

“神兽白泽的‘白’，祥瑞的‘瑞’。

“如果你喜欢，你可以叫我白师兄。”

少年彻底沉默了，安静了好一会儿。

在他先前的完美伪装中，这点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但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那人长得和自己一样便算了，居然名字还能和自己一模一样——

他到底是谁？

“白师兄，”他艰难开口，

“我叫‘墨逸’，笔墨的‘墨’，安逸的‘逸’。”

“墨逸师弟，”白泽瑞轻轻蹙起眉头，

“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

少年咽口唾沫，艰难地掩住自己的冷汗。

“只是有些不太舒服。”

“是吗……？”白泽瑞说着，不紧不慢地贴到陆泽胸膛上，状似亲昵地轻触，而后道，

“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说啊，师尊人很好的，他肯定会很乐意帮你解决。”

少年紧紧盯着他的双眼，却意外发现那人垂下的眼瞳里含着几分敌意。

敌意吗？

他霎时变得有几分不虞。

可几秒后，他似是想到什么，玩味地挑起细眉。

他在仇恨自己。

仇恨什么……

只有对自己感到威胁的人物，才会仇视吧。

等等，事情忽然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呢。

少年缓缓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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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个家伙来了之后，白泽瑞的危机感便愈发深重。

特别是他发现那个所谓的师弟在逐渐地模仿自己。

开始时墨逸曾和师尊说过，自己喜欢华美漂亮的衣裳，所以师尊给他准备的服装一直都是花纹繁复，材质高级昂贵的。

而自己却习惯身着朴素素雅，简洁大方的服饰。

如清泉粼粼的水面上，一抹明月的倒影。

站在师尊旁边时，外人也总会称赞他不愧是月泠仙尊的徒弟，外貌气质，修养品性都是上乘。

但白泽瑞很快便发现，墨逸的风格逐渐转变得和他一样。

他紧了紧掌心，却又不能说些什么。

毕竟只是穿衣风格，如果这点都要和自己的师弟“斤斤计较”，未免显得他实在过分。

但很快他发现不仅是穿衣风格，墨逸和同峰师兄弟相处起来也是笑容温和明媚，活泼热情，一举一动间都与他有几分神似。

白泽瑞压压舌根，强压下几分不虞，看他逐渐与师兄弟之间走得愈近，眼神晦涩。

而且如果墨逸想要讨好他们，只需要装作无意地打听出他们的喜好，甚至打听出自己先前赠过他们什么礼物，然后比自己赠出的物品高一个档次，或者多花几分心思……

在有对比的情况下，那些人的天平总会有些许歪斜。

于是白泽瑞站在原处，望着不远处有说有笑的人群，眼底神色晦涩不明。

其实先前的他拉拢他们的策略很简单，便是让他们认识到，师尊是破例收的自己，自己这个内门弟子始终与他们不同。

当差距太大时，嫉妒的心思就会削减许多。

自己先是尽量消除他们的妒恨和敌意，让他们认识到两者之间差距，歇了其他心思。最后再用较为温和的方式给他们一定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便很容易被自己拉拢。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破例，如果是首例，那便是特殊的。

唯一的。

但如果出现了第二例，则性质会完全不同，首例的地位也会跟着天翻地覆。

自己的天然优势已经失去了。

再加上墨逸在讨好方面费的心思比自己多。

而自己却并不想和他争夺，让场面变得像一场可笑的闹剧。

但他的“与世无争”更方便了墨逸的行动。

白泽瑞遇到这种情况，虽然面上不显，但眼中还是时不时阴郁晦暗。

起初也有同门察觉到他略微消极的情绪，于是悄声安慰他，和他说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墨逸是在模仿他。

他不过只是拙劣的仿品而已，在大家的心里，自己永远是他们的大师兄。

但后来，他便看见墨逸在后山和他一边打闹一边有说有笑。而最后墨逸赠与了他一块灵玉制成的腰佩，他也欣欣然接受了。

而后第二天，自己就看见对方的腰配已经换成墨逸赠与他的那块了。

而在此之前，他一直佩戴的是自己赠与的腰佩。

当他意识到大家的天平都往墨逸那边偏时，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比如他无意间听到后山有两名弟子在讨论自己。

他本无意继续偷听，却意外听见了墨逸的名字，于是不禁驻足。

于是，他的耳旁里便落下一道女声和一道男声。

女声似乎含着几分隐约的高兴道：“诺，这可是墨逸师弟送给我的，不错吧……嘿，他怎么就知道我最近的剑柄损坏了呢……”

男声压低声音说：

“叫什么师弟，你疯了啊。”

凌霄宗有规定，无论入门时间长短，内门弟子始终比外门长一辈。她称墨逸为“师弟”显然是乱了辈分。

女声似乎是俏皮地吐了吐舌：

“墨逸师弟人美心善，才不会计较这些，而且，他也是主动让大家叫他师弟啊。”

男声似乎有些无奈，轻轻点头。

随后他也不禁谈起：

“墨逸师弟确实挺好的，先前我一直卡在入境三阶，各种方式都试过了，却一直无法突破，最后还是他替我求来的突破丹药。

“不过可惜……他那时说本来有更好的青品丹药，但是他向师尊询问，师尊却不愿给他。”

女声疑惑道：

“怎么不愿给了，师尊也瞧不上这些小儿科的丹药吧。”

“我也不知，”男声略略停顿，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当时我也有些好奇地问了，不过墨逸师弟也支支吾吾的，没有说些什么。”

拳头轻击掌心的声音响起，女声略显轻蔑道：

“呵，那不用问了，肯定是师尊留给白师兄的。”

“这样吗，”男声诺诺道，“这也难怪……”

空气沉默了几秒，女声才道，

“嘶……你不觉得，墨逸师弟和白师兄长得很相似吗？”

男声却不知哪来的勇气，轻哼一声：

“性子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先前墨逸他不在时，那家伙还能勉强装一下，现在墨逸一来，他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白泽瑞在一旁静默地站着，听见这句话时面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在微风窜过他脚旁连串的枯草时，似带着某些异样的阴暗情绪在心底疯狂滋生。

“也是，”女声没有反驳，而是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我也是想着，墨逸师弟他长得和那家伙一样，性格却比他更好，甚至修仙资质都胜他一筹，如果师尊一开始时遇上的是墨逸师弟，估计白师兄就不是今日这般地位……”

“说什么呢。”男声可能还是有些惧怕，特意调低嗓音说。

“我又没有乱说，”女声不怠，“我说得哪一点不对了？你是不知道，我曾经不小心见到过那家伙望向墨逸师弟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似的。

“现在全泠月峰上下，谁不喜欢墨逸师弟，连师尊都对他宠爱有加。”

白泽瑞低着眸望着地面的土地，眼神无波无澜，周遭缥缈的灵气却逐渐凌乱起来，形成一个个小型的漩涡。看似无害，实则蕴含的力量恐怖得惊人。

男声没有继续说话了，但女声仍在道：

“你还记得上次墨逸师弟发上挽的那只棠钰花的发簪吗？”

棠钰花洁白淡雅，花开五瓣，姿态优雅，寓意高尚纯净的品格，与远大宏伟的志向。

“记得，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做工漂亮极了。”男声夸赞道。

不曾想女声哼哼两声：“也的确，毕竟早上墨逸师弟刚跑来很高兴地和我们分享，说这是师尊新送他的发簪，并且说这支发簪是独一无二的。

“结果下午便看见他的发簪已经换了，而且脸上的落寞劲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啊？有这回事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那道女声越发阴阳怪气起来，

“问墨逸师弟，人只是委屈地摇摇头，也只是不说。

“结果不知为何第二天，那只独一无二发簪就跑到了白师兄的头上。”

“嘶……”男声轻轻抽气，气息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鄙夷。

只有白泽瑞贝齿碾着唇瓣，眼睫轻颤，眼梢低落，眼底的阴鸷根本无法隐去。

胡说。

那支发簪，明明是师尊亲手赠与他的。

师尊说过，那支发簪是独一无二的。

他愈想着，愈发胸闷气堵，垂系下的手臂轻颤。心神麻乱之际，居然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脚旁有截枯枝，结果无意间踩落时，枯枝发出细微声响。

但这点动静彻底惊扰了那两人。

他们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道：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