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渐阖上眼眸,唇角极端偏执的笑意却没有止住。
没有人可以将陆泽从他的身边带走。
-
当白泽瑞看见那道身影时,微微讶然。
因为他的确猜测到分离体可能会找上门,但没想到他来得如此之快。
他不禁蹙起眉头,琥珀色的澄澈眼瞳凝起,仔细观察着对面的家伙。
因为他先前觉得难找出分离体的原因还有一个——
就是对方可以变幻出分身。
那么亡灵骨蝶的锁定气息功能可能就不够精准。
所以他现在也在怀疑对面的家伙是否只是一个分身。
男人似乎看出了白泽瑞的疑问,那张如出一辙的艳丽脸蛋微笑着,语调缓慢,慢条斯理道:
“不用怀疑,不是分身。”
白泽瑞听罢,倒是恍然大悟般点了头,只是下一秒,一道利落的白光闪过,如彗星般璀璨激烈。剑鸣铮然,剧烈的剑气震得整座殿堂摇晃,地面骤然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塌陷。
白泽瑞掣紧白刃,抿起唇角,一言不发。
既然是本体,那便无需废话,直接一剑斩除。
只是——
激起的浓雾散去,那道站立的身影却依旧优雅挺拔,剑气似乎只是让他额前的碎发飘扬。那张稠丽面容上,浓密的眼睫垂下,漂亮瓷白的指节还慢条斯理地持着一杯热茶道:
“先听我说完,不好吗。”
白泽瑞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他刚才那击分明已经击中了他,但他却没感觉到任何刺中血肉的触感,也没听见任何金属摩擦血肉的刺击声。
这家伙敢光明正大地过来,果然是做了某些准备。
男人的薄唇噙着捉摸不透的笑意,手中持着的茶还冒着热气。他的指节优雅地捏起茶盖,细细撇去茶沫,品了口后道:
“你伤不了我的,不用白费力气了。”
白泽瑞沉默不言。
“我这次来,其实只是想和你做些交易。”分离体缓缓道。
白泽瑞的身姿立得修长挺拔,面容平静,无波无澜,似乎没被对方的言论扰乱心智。
他只是背对着分离体,嘴角极慢地扯出抹讥讽道:
“交易?什么交易。”
白泽瑞知道那家伙的最终的目的是想取代自己,所以必然没安什么好心。现在这幅装模作样的姿态,很可能是有什么计谋,或是受到什么限制。
“你猜得不错。”男人突然开口,磁性低沉的嗓音唤起白泽瑞的思绪。
白泽瑞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也是,既然他是自己的分离体,应该也能推测得自己此刻的想法。
分离体似乎没有察觉到某人千回百转的思路,只是慢条斯理道:
“我和副本核心数据做了个交易,现在在副本之内,没有人可以伤得了我。
“当然,我也无法伤害别人,”
说着,他顿了顿道,
“但这个交易是有条件的,不用多时,我便会彻底沦为副本的养料。”
他说得很云淡风轻,黑曜石似的眼瞳里没有淌着分毫情绪,似乎只是在谈论花园里的花卉需要用到什么肥料。
“目的?”白泽瑞薄唇溢出的嗓音极冷。
“很简单,”他淡淡道,
白泽瑞那边不愿意回身看他,他倒像是先服了软,脚步缓缓旋转,望向他的后背,
“如果我无法得到陆泽的血液,很可能会即刻死亡。和副本数据做交易后,我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白泽瑞也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在因为对方也知道单凭自己无法与他们二者抗衡,所以才去与副本核心数据做交易?
但按照他所说,他做完这个交易后,分明活不了多时。
即便能苟延残喘,结局也必然灭亡。
白泽瑞细细蹙起眉。
因为是自己的分离体,所以白泽瑞不禁推测起来——
如果是自己,会把自己推到这种绝境之中吗?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
男人倒是很苍白地笑了一下,姣好的面容如冬日来临前颓败的残花:“你可以尽管试试,你现在的确无法伤到我分毫。如果我有击杀你的能力,凭借着这个特性,我必定会直接杀害你,不是吗?”
他没这样做,便是最好的解释。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的目的。但就算是你,在陷入彻底的绝境之时,所求所想的,难道不仅仅是再见到陆泽一眼吗?”
白泽瑞沉默不言。
他说得不错。
所以当初和unknown在一起时,他选择独自留下拖住怪物,让unknown离开时……
他的愿望,便只有嘱托unknown找到陆泽,问那么可笑的一句话而已。
“你想再见到陆泽?”白泽瑞轻嗤一声,“我凭什么帮你?”
男人敛眸,知晓现在应当是他抛出筹码的时候了。
“你知道,亡灵君主的双腿尸骸在我那里……而躯干,也在我那里。”
躯干就在亡灵君主的副殿,他比主躯体早一步来到这里,于是获得了躯干。
“我知道,你肯定不甘愿服从副本规则,而是想找到副本规则的漏洞。既然如此,去往亡灵君主的主殿——最终的献祭场所,得到的有用线索或许会更多。
“对了,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他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
“去往亡灵君主主殿的路线,需要四肢和躯干的尸骸才能解锁。”
男人说完这一长串话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在等待主躯体的回复。
终于,白泽瑞说了句:
“那你的要求?”
男人笑了笑,笑容苍白又自得。
“我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光里再见见他,和他相处一会儿。”
白泽瑞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轻轻颔首。
-
只是白泽瑞带着分离体走在副殿走廊时,他忽然开口说了句:
“我可以让你见陆泽,不过需要你帮我一些忙。”
副殿内的风忽然刮得猛烈,夹杂着瘆人的阴寒气息,卷起尘灰与落叶,打着圈缓缓游荡而过。
“什么忙?”男人的声音很轻,眸光随意扫落在地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只是当他听清楚白泽瑞要他帮的忙后,他的指尖骤然攥进掌心,刺痛一片。
-
陆泽还在床上昏昏欲睡。
他做着缥缈又虚幻的梦。在梦里——繁华的都市中,灯光迷幻的酒吧里,不停鼓荡着令人迷醉的纸醉金迷。舞池里摇晃的躯体、人群中浪潮般的欢呼声、耳旁炸开的动感音乐、刺鼻的酒精气味……无不勾勒出劲爆而热辣的场面。
他还是那个潇洒洒脱的公子哥,身上奥曦登·戈春季高级限定的服饰十分精致,冷白手腕上的腕表精美漂亮,在灯光下反射着隐秘而绚丽的光泽。
吧台旁,他的酒一杯接着一杯。雌雄莫辨的漂亮长相,加上暧昧紫红的灯光渲染,整个人美艳得惊心动魄,恍若精怪。
这等气质勾得许多男女都在他身旁驻足,目光不断在他身上停留。
他像是浪潮和漩涡的中心,仅是随意的举动,就能诱惑无数狂蜂浪蝶。
一条斑斓、精致、美丽又滥情的毒蛇。
但他知道,他只是来买醉的。
他想忘了那个家伙。
多苦涩的酒,饮下口后都淡得和水一样。
陆泽笑着,抬眸瞥了一眼旁边那装作高谈阔论,实则想引起自己注意力的清秀青年。
陆泽的桃花眸泛水,潋滟中勾着无边春色,此刻染了酒气,迷醉得让人心惊。
青年当即心脏一窒,什么伪装都顾不得了,忙和他攀谈起来。
陆泽熟练地和他搭讪,只是在对方越说越激动,指腹忍不住要触上他的锁骨时,他温润微笑着避过了。
他是绽放于肮脏泥潭中,妖艳致命的无辜白莲。
所有人都为他迷醉,只有他一人索然无味。
他还是忘记不了那个家伙。
有时候他想,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脸吗?
陆泽闷声喝了口酒,慢条斯理地思索着。
好像是。
——在他离开后,自己再也没见过比那张还要惊艳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