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姝是被周围的窸窸窣窣声吵醒,确切的说,是吓醒。
昨晚做了噩梦之后,纵使有爱德华相陪,也没办法心安入睡。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爱德华正在穿衣。
爱德华侧目,看到床帘内的雪姝起床,语气略带歉意“怎么了,把你吵醒了吗?”
雪姝摇摇头,他钻出被窝,从床帘探出身子,床帘的布料堆积在他身上,好似婚纱。
窗外的天色昏暗,没有点点光亮,雪姝以为现在还是凌晨“怎么这么早就起床”
爱德华随意地披上外袍“不早了,只是今天阴天,外面等下估计要下雨,按照行程安排今天周日要去大主教那边礼教。”
周日礼教,是这个国家的一个习俗,就算是国家最高的统治者,在这一天,也需要千里迢迢赶到大主教的大教堂去礼教。
下雨天,礼什么教。
雪姝心中抱怨,他向来就讨厌下雨天出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本就让他心神有些焦虑,现在没有爱德华相伴,他心里更是不安。
雪姝眉头微蹙“既然要下雨就不要去了,万一雨太大路滑有危险怎么办。”
爱德华轻笑“主教本来就对我们这段婚姻颇有微词,要是你来没多久我连他那的礼教都不去,只会更加反对这次婚姻。”
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从有记载开始,皇帝的婚姻需要由主教同意。
表面是主教代表神明来同意与否这段婚姻,实则主教的同意不过代表着教会的利益。
他们往往希望自己所在国家的统治者的另一半也能信仰自己所属的宗教,强强联手。
更加壮大教派的影响力。
比如,爱德华的前妻便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因此,当初的主教很快就同意了这段婚姻。
先后作为信徒,处世为人一丝不苟。
却在对待教会上异常宽容慷慨,年年将无数财宝送入教会。
然而,爱德华从小便是一身反骨,宫廷教条尚且视而不见,何况是密密麻麻宗教礼节。
何况他曾经还有一个热衷于猎巫的父亲。
在他之前的先帝,因为战败割地,连年旱灾,没少在猎巫身上费劲,从而逃避自己作为一个国王的职责。
因为懒得想政策,便将往年的各种不利归结于女巫作怪,那时候的王国,只要随意向教会举报怀疑对象,被怀疑的人就要被教会人员各种拷打折磨。
而那些所谓的被怀疑对象,也不过是与举报人日常有些小小的摩擦,指控为巫女/巫师。
多少无辜的百姓,就因为随口的一次指控,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爱德华向来不信这些,他清楚的知道战败源于兵力不足指挥不够,干旱虽然看天意,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对抗。
爱德华治国只讲究事在人为。
他一上位,就严令禁止猎巫。
早就因为莫名其妙的猎巫弄得疲惫不堪的人民自然欢呼雀跃。
而后爱德华一步一步兴修水利,垦辟荒野,在民生上大有作为,逐渐解决了自己父亲留下的一堆烂摊子。
就连曾经割地赔出去的几座城,爱德华也自己亲身上阵一一夺了回来,甚至,多得了几座城。
待一切尘埃落地。
作为一名国家的掌权人,爱德华没少惦记着教堂那过高的权利。
从登上皇位开始,他就有着想把教会的权利剥夺一些到王室手上,教会权力过大,而且每年国家的税收甚至要拨一部分去喂养那些不事生产的主教修士。
对此爱德华早就不爽了。
教堂察觉到爱德华的做法后,当然不愿意把自己的权力和财富让出去。
可是爱德华的治国手段太好,于内海晏河清,人民安居乐业,于外百战百胜。
比起教会,仿佛爱德华才是被神明承认的那一方。
爱德华知道教堂的那堆老头子估计就是在等自己有天战败,拉出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神来指责自己冒犯神明导致的。
只是爱德华从来都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几番整顿之后,教堂势力也趋向于老实。
那爱德华便不介意卖他们一些面子,只要教会不要天天打国家钱袋子的主意,也别想着插手王室事情,爱德华可以每周老老实实礼教,尊老爱幼。
雪姝下了床,赤脚踩在地毯,他的双臂拥抱住爱德华的腰身。“不要去好不好。”
“这么舍不得我?”爱德华打趣。
他原以为雪姝会和平常一样羞得脸通红,没想到这次雪姝确实仰着头,顺从内心,老老实实点点头。
“是,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去。”
一阵闪电在窗外掠过,外面风一吹,窗帘被吹得高高扬起,犹如鬼魅。
几滴豆大的雨点泼进了雪姝的房内。
爱德华怕雪姝着凉,上前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怎么起床不多穿一件,等下生病了。”他亲吻雪姝的额头“不要怕,我晚上就回来,一定和你一起吃晚餐。”
他与雪姝对视“你会等着我的,对不对。”
雪姝的眉眼皆是愁绪,即便如此,看起来也颇为赏心悦目。
他以为自己得不安是昨晚噩梦作祟,只能点点头“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即便是这么说,雪姝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爱德华身后。
他陪着爱德华到宫殿门口,碧绿的眼眸中是缱绻的不舍。
爱德华踏出宫殿的时候,雨好巧不巧,倾盆而下。
骤然落下的雨让雪姝吓了一跳,他还想跟着爱德华出去,却被爱德华拦住了。
“送到这里就够了,别被雨泼到。”爱德华拦住了他“怎么今天这么粘人。”
爱德华曲起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雪姝高挺的鼻尖。
“等我回来。”
爱德华说完,果断打开伞走进雨幕之中。
下雨天,只能坐马车了。
马车夫在一旁恭敬地等着他,因为在雨中站得太久,身上早早已被打湿,
爱德华看了那马车夫一眼,淡淡开口“你的面孔有点陌生。”
马车夫恭敬的点点头:“是的陛下,我的叔叔生病了,我替他接几天班。”
爱德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俯身坐进了马车内。
随着爱德华上了马车,小队出发,那马车夫手中短鞭一甩,马匹艰难地起步行走起来。
那马车夫回头看了站在门口的雪姝一眼,他的睡裙还来不及换,穿着一身奶油白的睡裙,孱弱的抱臂站在门口,双眼目光可怜兮兮地看着爱德华所在地马车,像透过马车车厢看到里面的人。
像是一只害怕被抛弃地小猫。
马车夫轻笑一声,眼里带着阴毒的笑意。
皇宫距离主教的教堂并不远,除了要路过人潮汹涌的市集,还要路过一片树林。寻常走马车的话一个半小时就能到,今天下着大雨,路况泥泞,估计要比平时长一些。
今天下雨,路过市集时,市集上并没有多少人。
爱德华闭目养神中。
忽然,车身骤然震动,车厢里的东西被抖得散落一地。
车厢外传来一阵凄厉的马叫,而后马匹跟疯了一般奔跑起来,爱德华瞬间睁开眼,他右手抓住窗外的边缘,眼底里带着戒备。
“马怎么忽然发疯了。”
“快让陛下下车!!”
“快拦住马啊!”
“马夫,你赶紧勒住马!!”
侍卫中慌乱的声音与踩踏声此起彼伏,只是在大雨中,那些吼叫声听起来并不真切。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远。
马车越跑越快。
爱德华察觉到不对,他掀开马车的窗帘,马匹不知什么原因一路上往密林狂奔,而那位所谓的马车夫,此时居然悠哉游哉的坐在车厢前。
看来不是意外。
爱德华握紧了佩戴的长剑。
那马发狂地奔跑到一处密林,然后忽然又开始脚步慢了下来,好像恢复了神智一般,左右疑惑地看着周围,轻踏马蹄。
马车夫从车上跳下来。
“陛下,请下车吧。”
马车夫说道,声音如同淬了毒一般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