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墓园。
鲜花簇拥着汉白玉石制成的墓碑,上面镌刻的文字被镀成了金色,女人娇艳脸庞洋溢出灿烂笑容,定格成黑白照片,工整地粘贴在碑面。
沈泊臣领着众人伫立在墓前,黑色西服衬托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五官深邃轮廓分明,目光沉静不掀一丝波澜。
他看了眼左侧并肩而立的双胞胎弟弟,问:“沈江临人呢?”
徐淮策随母亲的姓,与沈泊臣生得十足相像,只眼尾多出一颗红痣,抹平掉了样貌带来的锐利感,气质也更偏温和。
随手按断陌生来电,他这才回答道:“江临代表学校去参加物理竞赛,明天要比赛了,我没让他回来。”
对于弟弟不来参加葬礼,沈泊臣倒也半点不介意,如若不是祖父坐轮椅戴着呼吸机都要来公司哀求,他也不会来主持这场葬礼。
徐淮策看向墓碑上的名字,笑了笑,“说来也奇怪,家里就出了她这么一个女儿。”
“只是可惜,居然拒绝了祖父从小给她定下的婚约,转头找了个小明星结婚,还死在婚礼前一天。”
他嘴上说着惋惜,眼睛里却是连半分哀恸也看不见,好似死去的人不是血脉相连,倒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
沈家百年来唯一的千金,就是这场葬礼的主角。
是他们父亲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他们的亲姑姑,名为沈叙情。
在祖母因病离世后,祖父续娶了一位小十五岁的妻子,生下沈叙情时,沈泊臣与徐淮策都已经出生两年了。
幼年时他们与这位小姑姑感情也很是要好,但后来为救她导致他们父母惨死,从那之后祖父便把她和她母亲带离了主宅养在别处。
直到多年后收到请帖,他们才知道她要结婚的消息,对象甚至没有任何家世背景。
很不幸,就在婚礼的前一天她与未婚夫出了车祸,一死一伤。
沈泊臣对一个死人要嫁的是亿万富翁还是贫民乞丐并不感兴趣,他沉着脸,将沾染灰末的手套摘下,递给一旁的助理,“当年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线索全断了要查幕后推手很困难,只怕是……”徐静水话还未说完,身后安静的众人突然躁动,一阵窃窃私语声。
二人同时回头,目光越过浮躁的人群,一眼锁定不远处突兀出现的陌生青年。
那人身穿单薄蓝白条纹病服,只是清瘦身躯根本撑不起宽大上衣,以至于领口下滑裸露出皙白漂亮的锁骨。
他额间缠绕着纱布,面容毫无血色却依旧透出异常昳丽的惊艳,那是一种无视性别的惊人美丽。
饶是沈家的两位继承人生平见过数不胜数的美人,也极少有比得上眼前这位的。他像是一束绽放在鲜血中的白蔷薇,脆弱到随时都要凋零,却开得极其漂亮又夺目。
看守墓园的保安神情惴惴地跟在后边,眼瞧着众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不禁有些直冒冷汗。
害怕被怪罪看守不利,他急匆匆走向前解释:“两位先生,这位先生说是小姐的未婚夫,徐先生我给您打电话您没接,他这浑身是伤,我……我们也不太好拦。”
徐淮策想起那通被他挂掉的陌生电话,温润笑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保安匆匆离去,停在原地的青年已经踉踉跄跄地走近。
众人自动避让出一条道来,但眼神却黏在了那漂亮面容上,无数目光掠过他白皙的肌肤留下晦涩的意味。他无视周遭一切,越过前来送葬的人群,连同最前方那两位存在感极强的上位者。
即将擦肩而过的刹那,沈泊臣能清晰地闻见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令他皱了皱眉侧避了一步。
沈泊臣低头细看,才发现这人左右下眼角旁居然都生有一颗殷红泪痣,将本就令人过目不忘的容貌,渲染成更加涟漪的色彩。
现如今那双眼睛里只倒映出一块冰冷墓碑,那张薄白嘴唇翕动,正反复叫着已死之人的名字。
说不出什么心理,但沈泊臣就是无端觉得碍眼,他抬手钳制青年瘦细的上臂,眼神微沉,“这位先生,未经允许擅闯私人墓园,我完全有理由报警抓捕你。”
“对不起,可她是我的妻子,我只是想……”青年声音明显带着哽咽。
“你的妻子?”沈泊臣打断对方的话,随即冷笑一声,“据我所知,你们并没有登记结婚,连婚礼都没办,是哪门子的夫妻?”
玉容衣终于侧头,迎上男人狭长沉敛的双眼,他通红的眸子投射出炙热情感,一字一顿道:“不管是生是死,她都是我认定的人,是我唯一且仅有的爱人。”
“人都死了还上赶着攀扯关系,你是想从沈家得到什么?”沈泊臣听后更觉不爽,握住对方胳膊的手愈发收紧,他俯身靠近,眼神带着冰冷的审视。
玉容衣微皱眉头,抬手就要用力挣开禁锢,在来回推力间宽松的衣袖滑至手肘,露出了缠满绑带的小臂,言语间是他惯有的清冷感,“这和她是不是沈家人没有半点关系。”
沈泊臣在瞧见那包扎好的伤口时便下意识松开手掌,余光瞥见他穿着拖鞋的双脚,那里也裹着雪白纱布,如今早已被血色染红。
沈泊臣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他在醒来后得知消息是如何挣扎着起身,才在慌乱间只来得及穿上拖鞋,又是怎么无视行走时产生的疼痛,一步步坚持走到这里。
在他一言一行中感受到的浓烈情感,确实做不得假,可当一切都和那个害死自己父母的女人联系在一起时,对于沈泊臣而言,只会觉得可笑至极。
沈泊臣正要嘲讽他巧言令色时,就见对方毫无征兆直直倒向他,像是一只残翅蝴蝶,在坠落瞬间有种破碎脆弱的美感。
他怔了怔,下意识抬手就要去接,却被一旁伸过的双手抢先一步。
是徐淮策,他揽过容今意的肩膀,将人稳稳搂在怀中,双目弯眯,笑道:“你洁癖可太严重了,我怕你等下把人扔地上,好歹也算半个小姑父,受这么重的伤可经不起折腾,还是我送他回去吧。”
这话挑不出任何错误,沈泊臣确实洁癖严重到令人发指。
他看了眼容今意浑身上下到处血迹斑斑的模样,又想到方才没戴手套就接触到了病服,不由心生抵触。
“把他送回去,多派点人看守,这样到处乱跑像什么样子。”交代完他便带着众人离去。
人群退散,墓园一下变得寂静。
徐淮策垂眸去看晕靠在怀里的人,那长而浓密的睫羽被尽收眼底,他不禁用指尖去触碰,引起不安的颤动。
他轻笑出声,“是真漂亮,难怪她会喜欢。”
手臂穿过膝弯将人抱稳在怀中,他敛收表情后有种异样的阴沉感,轻声细语中透出危险气息,“鉴于你的身份,勉强算是个合格的猎物。”
玉容衣险些维持不住装晕的状态,强忍着要睁眼挥拳的行为,心中警铃大震,【这是什么危险又中二的发言!】
系统:【作为霍上将分裂出来的人格中,徐淮策的危险程度已经算是很低了。】
玉容衣叹气不已,只觉前路迷茫。
他紧靠在徐淮策怀中,耳畔是对方胸膛传来的平稳心跳声。
在原世界走向中,他其实与这对双胞胎人格从未见过面。
沈家百年豪门,掌权者一朝病重,徒留千亿资产。一时间风起云涌,人人都想吞并这座庞然大物。
只可惜豺狼虎豹无不铩羽而归,因为沈家的两位继承人共同掌权,将沈氏集团推向了更高的巅峰。
而玉容衣的人物设定,只在这传奇商业帝国的缔造史中占据一小段剧情。
他只是一个不温不火的小明星,与沈氏千金相恋,遭遇车祸对方死于婚礼前夕,而他悲痛欲绝最终息影远走国外。
没法坐以待毙,他就只能自己给自己加戏,创造见面机会。
玉容衣本是装晕,却在被略微熟悉的气息包裹中昏昏睡去。再次醒来时,医院窗外夜色正浓。
头顶白炽灯垂直照射下来,强烈光线将他双眼晃得昏花。
“小心眼睛。”
突然从旁边伸过一只手掌遮住他的双眼,视野暗下来后还伴随温润的声音。
玉容衣有些怔愣,本能眨动着眼睛,较长睫毛扫过那人的指腹,对方手指不由轻微动弹了几下,在确保他已经适应后这才挪开了手心。
“谢谢。”玉容衣视线重新聚焦后,这才看清病床边的人。
与沈泊臣明明有着一副相同的面容,但从给人的感官上来看又是完全不同的。
浅色里衣与驼色大衣的搭配显然更能衬托他温文尔雅的气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不会掩盖住那张俊美的脸,反而在嘴角微扬时更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嗯,就挺斯文败类的。
玉容衣暗自腹诽。
就在玉容衣打量他时,徐淮策温柔目光中也夹杂隐蔽的侵略性,肆无忌惮扫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