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一根本不理会这句话。
程涿琢磨着战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系统，我给自己安排了两个人设，分别是深情舔狗和卑微舔狗，你觉得哪个更合适？”
【……你就不能做个人？】
“可以，但没必要。”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废弃别院的门口。
整座建筑掩藏在浓雾下，和程涿印象中的样子有些差别。
或许是警方来调查过了？
当时肆意敞开的大门现在关得严严实实，深褐色的门板阻断了天师们探向其内部的视线。
季遂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你们是怎么选到这个地方的，那天晚上都做了什么？再仔细讲一遍吧。”她严肃地说。
“链子在网上看到这地方闹鬼，死过不少人，为了蹭热度，我们深夜驱车过来。”程涿一板一眼地描述起那段他并未亲身经历的记忆。
“我们来时外面的大门是开着的，里面的门被锁链和封条缠住，我们用工具破坏了封锁之后，挨个探看房间，想找合适的地方做游戏。这期间都没有任何异样发生。后来我们在二楼清理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开始直播，怪事就出现了。”
“那间屋子里都有什么？”
“一些布匹、纸张，还有木头、金属……”程涿有些记不清了，“反正东西不多也不重。”
季变观察着他妹妹的表情，眼睛眨巴了两下，开口道：“程涿小兄弟，我们来了之后才发现这地方的邪祟恐怕还要厉害得多。要想解怨，之前给你开出的那个价格可是远远不够的。”
“您的意思是？”程涿试图装傻。
虽然这个世界里的财富对他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但是他的钱包已经干瘪了，即便愿意当冤大头也没这个资本。
季变没吱声，伸出五个指头拢在一起搓了搓，但很快这只手就被面色不耐的季遂给打了下去。
“大门紧闭，意味驱逐。我先探探里面邪祟的态度。”季遂从包里抽出一张符纸，递了过来，“你咬破食指挤出些鲜血蹭到纸上。”
“哈？”程涿捏住符纸的手微微颤抖，“一定得是鲜血吗，有无平替？”
自己把指腹咬出血，这个操作也太血腥了。
疼不疼暂且不说，他光是想想那种“口感”以及“音效”，就觉得整个身体都软掉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怪怪的？”季遂疑惑地盯着他，“只要是你身体里流的血都行。我把你的血符印在门上，只有大门敞开，我们才能进去。”
“我是想问口水或者眼泪行不行……”
程涿还欲挣扎，就见身边略过一个影子，同时一股极为清淡的木香随着人的动作飘入他的鼻间——
天师一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一步，抬腿踹向紧闭着的沉重大门，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
“砰”得一声巨响，程涿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只听大门发出剧烈震颤声，两扇门随之迅速分离，门上翘起的铁皮纷纷崩裂抖落。
废弃别院的大门在暴力手段下向他们敞开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幽径呈现在眼前。
“……”
心跳有些过快，程涿注视着天师一的背影，抬手捂住心口，满脑子都是“他的手指保住了”这一想法。
“小天！”季遂惊呼一声，有些恼怒，“你怎么可以这么轻率！”
“这、这……”季变后退两步，表情慌张。
天师一并不回应，目视前方直接走了进去。
遂变兄妹二人还站在门口，程涿两边张望了一下，追上天师一的步伐。
“这一脚也太帅了吧。”他对系统碎碎念道，“我什么时候能有这种戏份？”
【下辈子。】
“我觉得我对天师一的好感度上升了，反过来想想，耍帅也不失为一条思路。”他自顾自道。
天师一突然停下，走神的程涿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大师，怎么了？”他赶紧发问。
“……嫌你吵。”
“可是我还没说话呢。”他很确定刚才他只在脑海里和系统对话了。
“你的脚步声吵到我了。”
“好吧，但我的步子已经没办法再轻了，不然大师你背着我？”程涿笑着说。
【他这么难以相处，你的好感度还没有降下去吗？】系统似乎是忍无可忍了，语气中隐含焦躁。
“没有啊，我已经和这样的人交流习惯了。”程涿故作深沉道，“你看，你天天给我抬杠，我不也一直像个老父亲一样包容着你、爱着你吗？”
【……爬。】
“不过天师一这人反射弧有点长是真的，我上一句话可是问句，他竟然也不应一声，就这么残忍地晾着我。”
他刚同系统吐槽完，就听天师一冷漠道：“不背。”
“好嘞，我自己走。”
程涿低头看着脚下，枯树叶散落得到处都是，他小心地踩着空地，回头看了一眼，遂变兄妹仍然没有跟上来。
说起来这条小路上该有他上回扔掉的外套才对，难不成也是被后来来这里调查的人收走了吗？
只这一眼没看地面，程涿的脚尖竟然踢到了一处枯木枝。
肢体的平衡被打破，他踉跄地栽了一步，好在没有摔倒。
一双清瘦修长的手拽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带了起来。
天师一在他站稳后马上松开手，淡淡道：“腿都软了，这也算胆大？”
程涿完全忽视了他话里话外的讥讽，开口肯定：“我确实胆小如鼠，一会儿若是受了惊做出什么极端行为，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嗯。”
天师一扭过头，继续往正门处走去。
离得近了，建筑的全貌终于越过浓雾重现出来。
现在明明是正午时分，可程涿扫视着那道破旧的门和每一扇灰暗的窗子时，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收回目光，再度回望了一眼身后。
季遂坐在大门之外，似乎在地上写写画画着什么，而季变站在一边提着包，仓皇地四处张望。
明明身处于别院之外，他们二人的神情看上去竟还要更恐惧几分。
“大师，你的同事们都没进来。”程涿默默提醒道。
“无所谓。”
“哦？看来你对于对付邪灵十分有信心。”程涿奉承一声，转而对系统说，“他一定是最强天师，这下可以百分百肯定我没有看错人。”
“……不。”天师一突然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别对我抱任何希望。”
“嗯嗯。”程涿敷衍地应了两声。
不料天师一闻声竟然皱起了眉，缓缓开口：“你不信？”
“我确实做不到不信任你的能力啊，在你身边我就是很有安全感。”程涿真挚地说。
说完，他疯狂戳着系统，“我这句台词准备得怎么样？这一棍子直球打了满分吧，你看他都不说话了，一定是害羞了。他喉结动了，他在咽口水，还转过头看我了，他欲言又止……”
“等等，你怎么也不说话了？”
独角戏唱了半天，他才意识到搭档根本没接他话茬，“系统，收到请回答。”
【。】
“你干嘛去了？最近越来越不爱理我了。”他控诉着。
【信号不好。】
“新的借口出现了，我只能消耗父爱来原谅……”
最后一个字卡在嘴边，程涿在看到二楼那扇蓦地打开的窗户后，精神立刻绷紧了。
窗子里，夹克外套的衣角在风的吹动下轻轻展开，几颗暗红的血点点缀在上面，刺激着他的眼球。
那是……他的外套。
下一秒，如同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用力撕拽似的，整件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终于化成一条条碎步，挂在窗棂上，摇摇欲坠。
若以物代人，那件衣服的境遇就是他接下来的下场。
这绝对是个恶意十足的下马威。
程涿的眼皮一跳，紧紧地抓住了天师一的胳膊，同人站在了一起。
这一回天师一并没有甩开他。
他同样仰头看着刚刚发生于光天白日下的灵异现象，表情漠然。
“邪灵想驱逐你。”他风轻云淡地说，“但我们要进去。”
他直接拉住了程涿的手，带他迈上台阶。
“……好。”
程涿看着二人交握的手，天师一的腕骨突出，指骨匀称，有一种颇具男子力的好看。他的掌心也温热干燥，好像具有抚平人心的神奇功效。
“系统。”他幽幽开口，呼唤起系统的名字。
【？】
“我好像被反攻略了。”
气氛尚未来得及旖旎，程涿的手忽地被甩开，只听天师一凶巴巴地道了句：“你自己走。”
程涿：……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可是很叛逆的人，当下揪住了天师一的衣角。
无所谓，比起直截了当的牵手，这样羞羞答答似有若无的碰触才更暧昧！
-
……
“小妹，不然，咱们直接进去吧。”季变仰望着面前的建筑，心里生出一些异样的欲望。
小天和客户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这个发现让他的心更加躁动了。
他也知道这个状态极度奇怪，刚刚他还十分排斥进入别院，只想放弃这个单子立刻回家，可现在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了。
季遂盘腿坐在地上，手持一支中型毛笔在面前铺着的黄纸上涂涂画画。
她闭着眼睛，脸色越发苍白，突然腕臂悬空停下了动作，朱砂墨在纸上洇开，血红漫染了整张纸。
“大凶。”她怔怔启唇，掀开眼皮，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家仙的意思是，我们进去，必死无疑。”
“……”季变听见了这话。
可他再一低头，他的脚早已迈过了门槛。
“邪灵想诱捕我们。”季遂的手指攥紧，骨节泛白，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
她站起身来，向着门内走去。
“但我们无力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