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柔觉得自己仿佛化作了一条鱼,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泳,可惜还没等她游尽兴,就被一根冰凉的铁索从头到脚结结实实地捆起来。
她费力挣扎,想去那令她魂牵梦萦的湖泊,却半点也动弹不得。
她可怜兮兮地摸着身上的铁索,心里哼唧一声,差点当场哭出来。
是谁这么坏,她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不让她游泳?
月柔扒拉着铁索,想把它解开,谁知却越缠越紧,仿佛把她当成了要逃跑的猎物,让她片刻都无法喘息。
月柔力竭,委屈地抽了抽鼻子,不情不愿地睡着了。
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了,少年蓦然睁开眼睛,看着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心中竟生起了一丝愉悦。
眼中的碎冰如同被春风消融,化成了涓涓细流。
明明应该松开她,让她睡个好觉,他却抱得更紧,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谁也夺不走这个属于他的人类。
——
翌日,月柔睁开眼睛,发现小孩缩在自己怀里,小小的手臂紧紧勒住自己的脖颈,怪不得她昨夜那么难受。
月柔将他的手臂轻轻掰开,发现他身上有些凉,急忙去摸他的额头,同样的温度。
月柔害怕他生病,急忙用被褥将他整个儿裹起来,心道,小孩体质不好,得去镇上给他买个汤媪,免得他夜里着凉。
到中午时分,小孩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被窝里出奇的温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怀里抱了个汤媪,骨头里的寒气似乎全都被驱逐了。
月柔端着姜汤走进来,见他呆呆坐在床头,得意洋洋地说道:“汤媪是我让帮工的大爷买的,是不是很暖和?”
小孩眨了眨眼睛,嘴角动了动,“暖。”
“那就好,”月柔坐下身,给他喂姜汤,“你体质不好,以后这汤媪我每天都给你灌热水,晚上睡觉就不冷了。”
小孩闻到姜味,有些不适地移开了视线,鼻子微微皱着露出不喜之色。
“不行,”月柔喂了一勺到他嘴里,“这是给你驱寒的,是好东西。”
小孩抿着嘴角,艰难地咽下了姜汤,肺腑如同火烧般难受,但很快身体就缓和起来。
他乖乖喝完姜汤,月柔给他端来早饭,看着他吃完后,自己则去山下看即将建好的屋子。
小孩坐在床头,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里面明明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他还是觉得太宽敞了。
他用法术将衣服打理干净,抱着汤媪走到门外,明媚的阳光散落在他身上,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少女笑眯眯的叮嘱。
荷塘边的木屋已经基本完工,还剩些家具需要添点,月柔根据原主的记忆,摸索着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说出来。
几个工人很麻利地开始打造木床和桌椅板凳,月柔则在一旁收拾门口的杂物,打算在门前种些花和蔬菜。
一直忙到正午时分,她才小跑着回到了山上。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小孩乖乖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似乎在等她回家。
月柔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小宝,我回来啦!”
小孩没说话,把手中的汤媪递给她,月柔接过,才发现汤媪已经凉了。
“啊,”月柔赶紧去摸他的手,发现没有想象中冰凉后,暗自松了口气,蹙着眉头问道:“水都凉了怎么不把东西放下啊?”
小孩鼓着两颊望着她,表情竟有些委屈,仿佛在说,是因为她回来得太晚,水才会凉。
月柔仔细了他两眼,“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真的在等我啊?”
小孩捏紧手指,有些局促地撇过头,露出自己可爱的侧脸。
月柔丢下汤媪,一把将他抱起来,“小宝,姐姐今天太高兴了!明天带你出去买肉肉吃!”
小孩越来越把她当家人,她也越来越喜欢他了。
小孩张了张嘴,最后伸手抱住她的脖颈,看着她比以前白嫩了些的脸,将下巴放在了她肩上。
——
镇上一如既往的热闹,月柔牵着小孩的手在街上走走停停,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凑上去瞧一瞧,很快两人手上都拿满了小食,快活地仿佛两只不知忧愁的小松鼠。
方可妍乘着马车从府里出来,听着嘈杂的叫卖声,眼中划过不耐之色。
她上辈子见过那般繁华的京城,如今却蜷缩在这样的小镇子,心中自然不甘心。
可惜现在方家式微,药铺也还没有发展到其他地方,她只能暂时先忍耐着。
然而每次出门,当她穿着素雅廉价的衣裙,穿过狭窄而落后的街巷,看到那些粗鄙无理的行人,她都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
就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从云端跌进了淤泥中,浑身泥泞的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摸不到往前爬的阶梯了。
方可妍压下眼中的不悦,让下人加快速度,她要在正午之前抵达青山寺。
赶车的下人不敢耽搁,鞭子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抽在马身上,马儿嘶鸣一声,迅速朝前跑去。
此时,月柔正悠然走在马路上,耳朵灵敏地听到轱辘声,拉住小孩迅速躲到边上,小声解释道:“来车了。”
街边的小贩一看到是方家的马车,迅速挪动摊位,生怕碍着了路。
方家是镇上有名的药商,平时经常施药给穷苦之人,周围的小贩也对他们颇有好感。
然而,车夫只顾着赶路,马车的速度实在太快,有些来不及挪开的小摊直接被撞了个七零八落。
车夫看到了路边的惨状,却没有停下来,迫不及待地走远了。
路边响起了小贩的哭叫声,看着散落一地的食材,只觉得心痛愤怒。
其他小贩见状,都心有戚戚。
眼看那马车即将驶离街道,月柔抿了抿嘴,在心里默默祈愿,让它停下来。
撞坏了东西,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
下一刻,车夫肚子就疼了起来,他没力气再鞭笞马儿,捂住肚子只想去茅厕,马车的速度自然也慢了下来。
“方小姐!”有人拦下马车,高声喊道:“你们不能在闹市疾行,有人已经被撞倒了。”
方可妍不是没听见马车撞到了东西,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些出身低微的小贩对她来说就跟地上的蚂蚁一般,别说是撞倒了,就是撞死了,只要赔上几个钱,事情很快就会了结。
她掀开帷幔,目光淡淡地看向那说话的老年人,“这位大伯,你说我撞倒了谁?”
“中间买豆腐的老吴,”老年人犹豫了一下说道,“他的摊子都被撞坏了。”
“多谢提醒,”方可妍收回视线,目光微冷地看向车夫,压低声音道:“下去赔钱。”
车夫痛苦地捂住肚子,只想找个茅厕,他唯唯诺诺地点点头,艰难地走到了被撞坏的小摊前,看着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小贩,眼中划过不屑之色,随手丢了几十文钱在地上,“行了,别装可怜了,又不是不赔你!”
买豆腐的小贩看到那掉进污水里的银钱,眼中划过屈辱之色,忍不住辩解道:“我这摊子花了最少二两银子,你们方家不能这么欺负人!”
车夫一听要二两银子,脸色顿时变了,他在方家当值一月也不过一两银子,一下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
“你不会不认账吧!”围观的人群看出了他的窘迫,“堂堂方家还拿不出二两银子?”
“我……”车夫面如土色,不自觉看向马车里的方可妍。
方可妍听见议论声,掀开帷幔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浅蓝色的襦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她容貌秀美,头上戴着简单而雅致的玉簪,一看就和着喧闹的街市格格不入。
“是银钱不够吗?”她微微笑着,语调轻柔地询问。
买豆腐的小贩看到她,就仿佛是见到了天上的仙女,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是啊!”有人结巴的回道,“马车还撞了我的摊子,您看怎么办?”
在场的都是讨生活的商贩,没人愿意跟方家撕破脸,见她心平气和的说话,心里都松了口气。
“今天有些赶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东西加起来多少银子,我双倍赔付。”
她行事落落大方,说出来的话也极有说服力,让人很是信服。
“不用双倍赔,”买豆腐的老吴从地上爬起来,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急忙说道:“我这摊子就值二两银钱,你们给我本钱就够了,我自己去置办物件。”
方可妍闻言转头看向他,见他蓬头垢面,衣服上全是污渍,眼底划过不易察觉的厌色。
这个小地方,到处都是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如何能跟她在京城遇到的达官贵人相比?
“不用了,”方可妍收回视线,脸色虽然没有变化,语调却冷了许多,“方家不缺这点银子。”
说完就取出荷包,招呼车夫过来,把该赔的都赔了个遍。
车夫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会丢掉这份体面的工作。
人群后方,月柔牵着小孩,看着眼神变来变去的方可妍,觉得她真奇怪,既然不喜欢这些人,为什么还要笑意盈盈的?
小孩却眸色幽幽地望着她。
第二次了。
他感觉到了念力。
所谓的念力,也是修行的一种,通过累积功德,转化为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只有特殊的精怪才能使用。
例如麒麟、锦鲤、白泽等瑞兽。
之前月柔整日在山里乱跑时,他感觉到了一回,却没有往她身上想。
今日,他再次感觉到了念力,却是从眼前这个瘦弱的人类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4-26 22:08:50~2022-04-27 19:4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碗铃铛、阿魏、徐之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希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