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柔看着他的背影,抬脚就要跟上去,结果走到一棵树后面,就找不到人了。
月柔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看到他,唯有一只蓝色的蜻蜓,不紧不慢地从阴影处飞来,透明的翅膀轻盈精致,很快就落到了月柔的肩上。
月柔惊喜地望着它,“你今天又同我见面了喔。”
蜻蜓收起翅膀,仿佛将她当成了一片可以栖息的荷叶。
月柔也顾不得之前的少年,如木头般静立着,生怕微微一动,就将它惊走了。
蜻蜓撑着细细的腿,从她肩上飞起来,落在了她的发髻上,犹如给她戴上了一枚别致的发簪。
月柔迫不及待跑到小溪边照镜子,还没看清楚,蜻蜓就振动着双翅,轻飘飘地飞走了。
月柔不舍地看着它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它。
她回到木屋,小孩躺在被窝里还没有睡醒。
月柔整理出屋里的食材,准备做面条吃,再用晒干的蘑菇做个臊子。
她把白面倒进盆里,按照原主的记忆,一步步揉成团,切成薄薄的长条,放进水中煮好,之后才开始炒臊子。
睡梦中的小孩闻到香气,缓缓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眼眸仿佛凝冰的汪洋,神秘而危险,一点也不像是两岁的孩童。
他笨拙地从床上坐起身,光着脚丫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月柔瘦削的身影。
小孩摸了摸微瘪的肚皮,走到了月柔身边,张着嘴道:“饿。”
月柔听见他的声音,转身看过来,发现他双脚陷在草泥中,额角便一抽一抽的,“你怎么不穿鞋?”
小孩睁着眼睛无辜地望着她,“疼……”
随后指着自己的小脚丫,上面是被鞋面磨出的红痕,虽然没有破皮,但却肿了起来。
月柔看到后,瞬间就感到自责,小孩被带回来这么久,她竟然没发现他双脚不舒服。
“你、你怎么不早说?”
月柔丢下铲子,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早知这般,我就给你买新鞋了。”
“唔。”小孩抬手撑着她的肩头,看着她焦急担心的模样,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心里莫名感到愉悦。
他是山间精怪,此前不曾和人类有太多接触,唯一对人类的印象,就是贪得无厌。
可是眼前的这个笨人,似乎和其他人不同。
脑袋笨笨的,做事也傻乎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不自觉想欺负。
月柔带着他回到屋里,把锅里的臊子铲起来,烧了壶热水,给他洗脚。
“这山里水汽重,地下长着毒虫,你以后出门务必要穿鞋,否则被虫子蛰了,我可没法子帮你。”
她揉搓着小孩胖胖的脚丫子,仿佛在揉一团棉花,小孩原本绷着脸,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结果被她挠到脚心时,就仿佛被捏到了软肋,扭着身体倒在床上,双腿不停地挣扎,嘴里软绵绵地求饶,“痒痒。”
月柔赶紧放开脚,弯腰过去看他,发现小孩双眼明亮,嘴角带着生理性的弧度,显得懵然而呆愣。
他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怕痒痒,还忍不住笑了,虽然没有发出声音。
但他嘴角却高高地扬了起来。
月柔见状,“噗嗤”笑了出来,“小宝真可爱。”
小孩回过神来,气鼓鼓地瞪着她,眼睛湿漉漉地犹如清澈的湖水。
月柔用布把他的脚擦干净,将他重新塞回床上,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药膏,有些泄气地说道:“明天我还要去一趟镇子,把缺的东西全都买回来,小宝跟我一起好吗?”
小孩看向自己微红的脚背,抿着嘴角没说话。
他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上回出去,还是看她太笨,怕她被人骗了。
“陪陪我嘛,”月柔压低声音恳求道:“我一个人不想去。”
“唔。”小孩眨了下眼睛,再次看向自己的肚皮,“饿。”
“马上给你喂饭,”月柔倒掉洗脚水,又去外面洗了个手,这才把做好的饭端进了屋。
小孩端坐在床边,闻到香喷喷的臊子香,迫不及待地张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牙齿。
月柔见他这样,心里就一阵柔软。
将面条和臊子混杂在一起,小口小口地喂他。
小孩吃地停不下来,原本就肉嘟嘟的脸颊更加鼓囊了。
“好吃吗?”月柔被他这模样逗笑了,“喜欢的话,以后还给你煮。”
“唔。”小孩没说好不好吃,嘴巴却很诚实,吃了两小碗才停下来。
月柔用手帕擦干净他的嘴角,叮嘱他坐着休息片刻,不要立刻躺着睡觉。
小孩双手撑着桌沿,见她慢吞吞的吃饭,眼珠子在她脸上和手上略过,觉得她太瘦了,比自己见过的人类都要瘦。
从前她没好好吃饭吗?小孩偏着脑袋,怀疑的想着。
吃过午饭,月柔勤快地收拾好碗筷,看着头顶晴朗的天空,打算去山上采摘些野菜,明天再去镇上买点肉食回来。
小孩太过稚嫩,总吃素菜可不成。
“我要出门一趟,你要跟着去吗?”她走进屋,看着小孩如方才一般老老实实地坐着,忍不住抬手捏捏他的脸颊。
小孩偏头躲开她的触碰,双手却支了起来,月柔见状,抬手将他抱进了竹篓里,心道,明天不仅要给他买新鞋,还要多买几身好看的衣服。
竹篓里被铺了一层粗布,小孩坐在里面也不算难受。
月柔拎起一只竹篮,沿着不远处的山路,不紧不慢地进了林子。
除了野菜,她还想找一些草药,小孩脚上有伤,先给他简单的治理一下。
月柔的运气一向不错,即便在没有使用念力的情况下,她也找到不少好东西。
除了野菜,她还找到了酸甜的野果和想要的草药。
她把竹篓放在一边,走到小溪边,将草药上的泥洗干净之后,再嚼碎了抹在小孩脚背上。
“不!”看着那黏糊糊散发着苦味的药泥,小孩脸都白了,蹬着腿拒绝月柔的靠近。
月柔捏住他的脚踝,笑眯眯说道:“你都能赤脚走在泥地,还怕这个么?”
说完就将药泥敷在了他脚背上。
小孩几次挣扎都被压制,之后就不再反抗了,直挺挺地躺在月柔怀里,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来。
她怎么、怎么能把口水涂在他身上?
小孩捏紧拳头,耳根子慢慢染上一层粉色。
无耻的人类!太讨厌了!
月柔把两只脚都给他敷好,见他双眼紧闭,一副不愿意看她的模样,觉得他更可爱了,“你这么小,我这不算占你便宜,你不能误会我。”
小孩:“……”他只是变得很小,实际一点都不小好吗?
月柔重新将他放回竹篓里,带着他在林子里穿行,遇到好玩的花花草草就停下来欣赏一番,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小孩看着她枯黄干燥的头发,心道,真是个容易满足的笨人。
他用小手抓住竹篓边缘,微微低着头,目光如炬地扫过前方的草丛,并不觉得有趣,和他数十年如一日见到的,没有任何不同。
她为何这么开心?为何笑起来如此明媚?
——
方可妍骑着马,犹如丧家之犬般冲到了山脚下,她惊魂未定地勒住缰绳,回头看向身后巍峨神秘的山林,面上带着浓浓的不甘和费解。
怎么会这样?
在她的梦中,她是见过那个少年的。
那是在两年后。
彼时,她已经和县太爷的儿子周冲议亲,正准备搭上官府这条线,让方家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那天,她和周冲私下会面,打算去附近的青山寺祈福,在回来的途中,见到一只巴掌大小的螃蟹,正在溪边和一群水鸟对峙。
他挥舞着锋锐的蟹钳,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和普通的螃蟹截然不同。
水鸟似乎早就打定了他的主意,用长长的喙将他从地上啄起来,飞到半空中再狠狠摔下,准备将那嚣张的螃蟹活活摔死。
谁知那螃蟹并未被摔死,反而用蟹钳夹住了水鸟的羽毛,让它痛得唉声长叫。
正在她和周冲看的兴起时,那螃蟹突然浑身抽搐,松开蟹钳,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仿佛瘫痪在床的病人,极力想挣扎起身。
“它要蜕壳了。”
周冲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螃蟹蜕壳九死一生,看他这样子,应当是最后一次蜕壳,可惜没赶在好时候。”
螃蟹本性蛮横跋扈,水鸟本来拿他没法子,可惜他现在自顾不暇,给了水鸟有机可乘的机会,想必很快就会变成它们的腹中之物。
方可妍闻言,看着那不肯妥协,拼命想要翻身爬进水里的螃蟹,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丝悲戚,不知是想到了自己在商场上的沉浮,还是想到了自己未来迷茫的婚后生活,莫名同情那螃蟹。
冥冥中,似乎有道声音在耳边催促,“救救他,你会得到山神的祝福。”
方可妍当时犹如身在梦中,茫然看着周围的情景,不知是谁在讲话。
“救他,”眼看螃蟹再次被水鸟啄起,那道声音带上了一丝命令,“否则,待他死了,你也不会好过。”
方可妍如梦初醒,看着那展翅高飞的水鸟,不知是被蛊惑还是真的感同身受,捡起一块石头便丢了过去,“放开他!”
水鸟被吓了一跳,看向两个突然出现的人类,条件反射地松开螃蟹,和同伴急急忙忙地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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