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那位名义上的继奶奶,小叔的母亲,就是个疯疯癫癫的疯婆子。
另一副碗筷是给谁准备的?还有那杯茶水……嘶,白宇被自己的各种猜想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小叔,你——”
他刚起了个头,就见小叔用公筷夹了几筷子菜,放到对面空座位前的碗碟里,嘴角还含着柔和的笑意。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古怪。
白宇头皮一麻。
“你刚刚说什么?”白云锦侧头问。
“没,没什么。”白宇讪讪道:“我只是想说那个节目组,希望小叔再考虑考虑,我保证您投资了稳赚不赔。”
白云锦沉思片刻,点头道:“行,一千万,你回头拟定一个项目计划书给我。”
“一千万?”白宇瞪大眼。
打发叫花子呢?
“一千万怎么够?那个综艺节目可是大咖级别的!受资本热捧!想在里面掌握话语权至少需要一个亿!小叔,你怎么这么小气!”白宇气恼道。
白云锦耸肩,“对,我就是小气。”
他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干嘛凭白无故送给糟心侄儿?
“再多的钱拿着又有何用?!”白宇再也沉不住气了,怒目相向,“你注定没有儿子!你死了,那些钱就是我的!既然最终属于我,早点给我不好吗?”
“谁说钱没用?给你哪里好了?”白云锦笑吟吟道:“我死后捐了岂不更好?”
捐给慈善机构不香吗?
白宇:“!!”
他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挥开桌上的碗碟,涨红了脸骂道:“好你个白云锦!爷爷临死前让你好好照顾我,结果连一点小钱都不肯借,狼心狗肺!”
“你捐啊!我看以后谁给你养老!!”白宇冷笑连连。
噼里啪啦!碎瓷四溅!
厨房的吴婶听见动静,出来查看后,又缩着脖子躲回去了。
顾知倦神魂远超常人,即使别墅隔音不错,这么大动静,在二楼也听了个大概。他皱了皱眉,起身关了墙上的电视投影。
缓步下楼。
刚踏进餐厅,就看见满地狼藉。
抬眼望去,白云锦气定神闲地端坐在餐桌前。而白宇斗鸡似的站在那……口吐芬芳?
至于傅老头……他最别致,仗着自己是个鬼,飘在空中,打地鼠似的可劲儿踩白宇脑袋,乐此不疲。
顾知倦定睛一看。哦豁。白宇染了一头鸡冠发型的绿毛。
“稀客啊,小侄儿来了。”顾知倦施施然走过去,掩唇低咳一声,隐去眸中笑意。
他走近伸手拨了拨白宇怒发冲冠的绿油油发丝,讥讽道:“哟,这是在耍饭疯呢?”
白宇:“……”
白宇几乎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转身想骂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平地摔了个大跟头 。
干完坏事的顾知倦指尖微动,退后几步,一脸无辜,“啧啧,连个路都不会走,你是巨婴吗?”
“滚开!你个废物!”白宇气急败坏地爬起来,狠狠踹倒身旁的座椅,一张好看的皮囊愤怒到扭曲。
这话有些刺耳,白云锦微微皱眉。
顾知倦黑眸幽暗,弯腰拾起地上的破碗瓷片,递到白宇身前,“乖侄儿,好好拿着,上门讨饭也该装装样子才对。”
“没个道具怎么行?”
“给老子滚开!”白宇浑身颤抖:“你个小偷!偷走别人二十年人生!锦衣玉食!害得小宁承受本不该属于他的困苦!”
“偷?”顾知倦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扔掉碎瓷片,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从衣兜里掏出一条紫檀珠串,抬手丢过去。
“拿去,这也该是顾宁的东西。”
这紫檀珠串,原主记事以来就在身上戴着,顾家父母曾三令五申,告诫原主永远不要摘下来,说这是保命的东西。
先前原主被赶出家门,除了这珠串,就只有身上那身衣裳属于顾家。也不知顾家父母是忘了,还是刻意没要回,反正,原主认为那对父母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迟早有一天会接他回去。
在顾知倦看来,这无异于白日做梦。
那珠串可不是什么凡物,而是刻了法阵的九转换命珠,虽然粗制滥造,但对凡人来说足以致命。
九转换命,顾名思义,用生命作为代价,一命换一命。至于谁的命被换了,看看原主那糟糕至极的身体就知道了。
想到这,顾知倦看向白宇,讥诮一笑:“这东西你自己收着也好,还给顾宁也罢,随便处置。”
白宇闻言低头端详手里的珠串,圆润光滑,是经常盘玩留下的痕迹,片刻后收进兜里,心想有了这物就有了正当理由去找小宁,不禁抬头瞪向顾知倦,语气不善:“还有别的吗?”
这还要上瘾了?
顾知倦挑眉:“没了,不过……你这发型,拿个破碗上街要饭,绝对有人愿意慷慨解囊。”
他转眸看向白云锦:“何必来找你小叔这个铁公鸡?”
白云锦莫名被cue,不悦地反驳道:“我还是挺大方的。”他前两天刚供奉了一辆豪车,自认是个称职的信徒。
傅老在一旁附和道:“对对,小云朵很大方!”
虽然听不见鬼魂傅老的话,但白宇依旧气得暴跳如雷,因为顾知倦和白云锦夫夫俩一唱一和,就已经怼得他火冒三丈了!
白宇大怒:“好哇!真是蛇鼠一窝!”
“哼!别得意!总有你们求我的那天!”他放下狠话,扭头就跑。
跑得太快没看路,在门口时还摔了一跤。
望着白宇落荒而逃的背影,顾知倦深邃的眸光里盛着一汪冰凉刺骨的寒潭。
眼见他的眼神越来越冷,白云锦低声劝道:“那珠串,神君若是喜欢,我回头买一箱给你,天天换着戴。”
“不必。”顾知倦回过神,唇角噙着仿若春风化雨的笑意,“他想戴,也要有命才行。”
白云锦:“……”
不愧是神君。
白云锦也挺纳闷,这位神君大人占了顾知倦的躯壳,短短几天相处,竟然让他有些恨不起来。
明明对方做了那样过分的事!
或许,这位神君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不然为什么同一张脸,灵魂不同,气质就上了好几个档次?
白云锦偷瞄一眼,又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顾知倦蓦地出声问道。
“啊?”白云锦回过神,一副茫然纯稚模样,“什么?”
“你喜欢本君?”顾知倦投过去一道古井无波的视线,却如同带了钩子似的,“想同本君欢好?”
白云锦心尖一颤。顾知倦甩过来的眼刀像是轻盈的月帆,戳穿云层,匆匆驶进他心海。
与此同时,顾知倦勾唇浅笑:“怎么?看傻了?”
上一个这么直白看他的上神,被他剃了神骨,打落凡尘,投入了畜生道。
“你好看。”白云锦眼里流光溢彩,他忽略满地碎瓷与粥菜,蹑手蹑脚走到顾知倦身边,傻愣愣点头。
那表情,活像一只甩着尾巴卖萌的大白猫。
顾知倦的阴戾情绪一滞。情不自禁伸出指尖,在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眸旁轻轻划过,他语气轻柔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又似恶魔般低语:
“这对靓丽的珠子,挖下来……”
“有点可惜了。”
指尖划过眼尾,白云锦睁着一双澄澈剔透的眸子,心旌荡漾。
顾知倦盯着眼前的纯澈双眸,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脸上浮起一抹兴味,像对待新奇玩偶一般,捏了捏男配白白净净的脸蛋:“咦?你这模样还挺乖的?”
多少年了,终于又找到一样引起他兴趣的东西了。
这可真有意思。
顾知倦生出逗弄的心思,“你的发色眸色万里挑一,脸也这么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白脸?”
白云锦:“……”
白云锦浑身僵直。在对方那奇异的、仿佛要将他研究透彻的目光下,原本跃动的心情转瞬跌落谷底,他垂着头,将眼底的神情掩藏在一大片没有光亮的阴影下:“医生说我这是白化病,天生的。”
虽然没有白化病其他症状,但他天生白发粉眸。
“这不是病,”顾知倦凝视几秒后,忽而扬眉笑道:“你长得挺不错。”
像他在神界养的那棵仙草。
都挺白的。
“你真这么认为?”白云锦倏然抬头,粉眸里飞快掠过一道暗色星光。
“嗯,白色养眼。”顾知倦颔首。
白云锦忽然耳根一热,结结巴巴道:“是、是吗?”
“小傻子。”顾知倦的声音极度危险,透着沉郁的野性,淡色唇角却向上勾起一个浅弧度的笑容,“你没有白化病,而是体质特殊,天生灵体万年难遇,倘若修行,必定天赋惊人。”
白云锦一懵,“修行?”
“我没病??”
一个脑瓜崩弹在白云锦眉心,顾知倦轻笑,“如果蠢是一种病,那你可能病入膏肓。”
白云锦眼疾手快,捉住了顾知倦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摩挲了几下。
见状,被完全遗忘在一旁的傅老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在屋里飘来飘去,始终无法冷静。
青天白日!亲亲我我!
碗碟里的饭菜还没闻完呢,他却已经饱了!撑得很!
顾知倦不咸不淡瞥了眼四处乱飘的某只鬼,面无表情抽出手指。
这时,白云锦才后知后觉,捂着微微发烫的脸颊转身回到座椅上,脚趾扣地,尴尬得想遁地而逃。
顾知倦则淡然落座,一派闲适。
谁也没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僵。傅老飘回椅子上,悻悻地摸了摸鼻尖,他为了缓和气氛煞有介事地振振有词:“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来来来,先吃饭!”
“饿死个鬼了!”
……
十分钟后,佣人们手脚麻利地将被白宇搞得满狼藉的餐厅打扫得光洁如新。两人一鬼重新坐到桌前用餐。
入乡随俗,顾知倦对人类生活适应良好,自从尝过人间饭食后,才深觉在忘川那些年错过了多少美食……
“神君?神君?”
顾知倦抬眉,视线扫向眼前不断挥舞的手掌,“何事?”
白云锦收回手,哑然失笑,“你刚刚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喊你几声都没听见?”
“不该问的别问。”顾知倦冷声道。
白云锦微微抿唇,“那什么是我该问的?”
顾知倦阁下银筷,不徐不疾道:“你该问本君想签约哪个经济公司。”
“啊?”白云锦诧异不已,“你要进娱乐圈?”
“对。”顾知倦点点头。
短时间内失去力量不至于让他气馁,作为天生地养的古神,即便神魂破碎,也只需沉睡几百万年,苏醒后,实力又将回到巅峰状态。
不过,既然他在这方世界的神魂碎片已经恢复神智,那么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重新修炼,争取早日回归神界。
而身处这个末法时代,灵气稀薄,最便捷、最有效的修炼方法便是收集信仰之力。因此,成为顶流明星势在必行。
至于眼前这个男配……顺手拯救一下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顾知倦抽出桌上纸巾,慢条斯理抹去嘴角油渍,理所当然地对白云锦吩咐道:“小信徒,本君的璀璨星途,就交给你来安排了。”
闻言,傅老心里翻了个白眼。
呸!不要脸。
吃软饭的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