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允许你在宫中养这些玩意的!”
兰溪看见这蛊虫,便觉后胆生寒。
先帝的死,萧烨的退位,萧长卿的清醒,桩桩件件,都与这蛊虫脱不了关系。
虽然她也曾借这东西,达到过自己的目的。
但这并不影响她对此物的反感。
阴司之事,晦暗的手段,注定上不了台面的。
如今,看到桑桑又开始寄养这东西。 🅼.🆅𝕆𝔻𝙩𝙬.🄻𝓐
她心中已飞闪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糟糕至极!
桑桑脖颈处的伤口不大,在兰溪命人去海棠院搜查的功夫间,那血已凝固。
如今,被兰溪逼问着,她眼底闪过怯色,步步后退。
无奈之下,又恢复那泫然欲泣的样子。
“娘娘也是知道的……”
桑桑显得委屈极了,“是您从南疆将奴婢带回来的。”
“南疆之域,遍地蛊虫,妾身在那种环境中生养长大,思乡之情尤为浓切……养些虫子做个精神寄托,闲来无事看一看,好缓心中的郁卒……”
“娘娘连妾身这点儿愿景,都要剥夺吗?”
……
她说完了,许久未听见回话。
心中诧异,抿了抿唇,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往上仰头看去——
便见那威肆凛然的凤眸,如打量跳梁小丑一般。
居高临下。
带着洞知一切的讥讽。
喜怒不辨地盯着她。
凤眸的主人,唇角微抬,语调雍容散漫,又带着逼人的威势。
“是这样吗?桑桑?”
桑桑打了个哆嗦。
藏在肚子里的真话脱口就要蹦出来。
到舌尖时,又生生止住。
桑桑强压下心头的骇意。
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是……”
下一刻。
便听那高坐在凤椅之上的女子,冰冷的吩咐。
“来人!拖出去打!”
“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桑桑面色惨白。
“娘娘,妾身……”
兰溪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直接差人堵住她的嘴。
二十棍子下去,屁股皮开肉绽。
桑桑痛的欲死欲生,早就憋不住了,嘴巴上的布一抽开,便痛哭流涕道。
“我说,我说……别打了!”
兰溪接过那满绣芙蓉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眼底时不时掠过寒色。
“早老实交代,哪用得着这顿打?”
桑桑泪流满面,断断续续道“那蛊虫……蛊虫不仅有慑服人心的作用,还有滋补心脉的作用……”
“我养这些蛊虫,不是为了害人的,是自己用……”
“日日放血疗伤,我怕自己这身子遭不住,这才养些蛊虫救命用……”
“皇后娘娘明鉴啊……”
兰溪长眸微眯,“放血疗伤?给谁?”
桑桑神色又支吾起来。
眼眸躲闪不定。
兰溪冷笑,“看来还是打得不够狠,来人,再给她——”
桑桑惊骇欲绝。
“我说……我说!”
她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将实情吐出。
“摄政王……摄政王清醒之后,每三日,必须用我的心头血来疗伤。除此之外,我还得血液给太医,让他们研究,直到找出相同功效的草药,才能彻底保住长卿的命……”
“皇后娘娘,妾身身体本就虚弱,
“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在宫中豢养蛊虫,以补气血……”
“皇后娘娘明鉴,妾身真的无害人之心啊!”
比起玉媚儿,桑桑显然更能拉下身板。
叫苦叫饶利索极了。
兰溪看着她那几棍子下去就没骨头的样子,没来由的心烦。
但桑桑的话,更让她心烦。
她将手指合拢,并放在膝上,腕间的珊瑚如血般艳红。
“所以,当初你的命蛊,根本无法治愈萧长卿?”
“还需要你日日喂血?”
桑桑伏在地上,连声应是。
命蛊的副作用不仅如此。
还会淡忘生命中的其他异性。
但兰溪没问,桑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瞒着不说。
兰溪目光悬在半空,眼底闪烁过数种复杂之色,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萧长卿的所作所为,真让人难以启齿!
怪不得他对桑桑如此纵容,原来是小命捏在人家手中,还需要桑桑来给他续命!
本以为他对桑桑好歹痴情一次,算个男人,没料到,心中竟有此般算计。
于她,于桑桑,萧长卿真是有利则上,无利则退啊!
兰溪心头燥意翻滚。
看桑桑的眼神,罕见的多了一丝怜悯。
算起来,她和桑桑也无甚深仇大恨。
后者偶尔像个苍蝇似的,在她耳边嗡嗡聒噪几回,每次都被她及时拍死。
倒也不必非争个你死我活。
兰溪松开紧握的双手,如葱般细嫩白净的指尖,拨弄着那腕上珊瑚串子。
珠串摩擦的声音,仿若死神临刑前的催促,滴滴尽尽,砸在桑桑耳边,让她预想过了自己的无数种死法。
谁料。
兰溪竟轻拿轻放。
“罢了,你也是个可怜人,今日之事,本宫便不与你计较了。”
“腮雪——”
兰溪叫来一直在殿外候着的腮雪,吩咐道。
“亲自送桑桑姑娘回海棠院,回程的路上,再拐去御膳房一趟,就说皇后娘娘下了旨,桑桑姑娘身子虚弱,需要日日进补,捡那些上好的补药,熬了汤膳,一日三餐不落的给海棠院送去……”
兰溪垂眸,眸底冷意如霜。
“摄政王数次救本宫于水火之中,本宫于情于理,也要替他照顾好这位药人,好保他百年身体无虞。”
腮雪强忍住眼底的笑意。
“放心,奴婢定会把话带到!”
语罢,去地上准备扶起桑桑。
谁料,桑桑贼心不死,竟又问道。
“那娘娘去看王爷吗?”
啪——
兰溪掌心重重拍在桌上,震起桌椅嗡嗡作响。
她冷笑,“怎么?掂量本宫脾气好?”
事已至此,还敢跟她谈条件?
是她给脸了吗?
桑桑浑身一颤。
忙想起自己处境,再不敢多言,跟着腮雪灰溜溜离开。
……
桑桑走后,芝兰殿终于平静下来。
兰溪命人烧掉那蛊虫,连灰都扬尽了才作罢。
第89章 宫闱秘闻(2/2)
前朝仍动荡不安。
乾清宫前候着的太医和宫人,跪的密密麻麻。
兰溪却浑若不知。
睡了午觉醒来后,面如芙蓉眸如水,一顷春色艳霎绝。
不用涂抹,眉目如画般精致绝伦。
她来到会客厅,见了那宗人府送来的三位嗣子。
皆是七八岁的幼童,贯着萧姓,但父母俱亡,日日养在皇室宗府中,读书习字也都是宗人府请师傅教养的。 🄼.🅅𝕆𝓓𝓣𝙒.🅻𝙖
极为亲近萧氏宗族。
因此,宗仁府很乐意将嗣子送来,培养成自己一系的皇帝。
三个八岁稚童,各有千秋。
左边那位穿着蓝色长衫,小小年纪已有皇族的气势,如即将夺鞘的利剑一般,双眸如星,和兰溪对视的眼神,带着些不善。
大概是兰氏弄权的言论听的太多了,他对兰氏,对这位满腹心机的兰皇后,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连做她的嗣子,都兴趣不大,若不是为了将来的那个皇位,他都不愿意来芝兰殿走这一遭。
这位,也是宗族最看好的人选。
右边那位穿着黑色的褂子和长裤,头戴冠帽,唇红齿白,漂亮的跟个姑娘家似地,见兰溪望过来,咧嘴一笑,某个角度甚至比兰溪还要俊俏三分。
他倒是父母俱在,在京郊也有封地,父母是个不高不低的公爷,将他送来,也是为了搏一搏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万一他们这一支能重掌朝事呢?
而最中间这位,则是兰溪最看好的一位。
眼神端正温和,眉眼之间,仍有属于稚童的单纯。
五官虽称不上好看,但也顺眼,带着一股少年的清朗之气,想必长大了,也是个翩翩儿郎。
“你叫什么?”
兰溪问道。
眼神里,却带着些恍惚。
手指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小腹。
倘若……她没有将那个孩子流掉,孩子长大后,是否……也会如眼前的少年一般,如琢如磨,如玉般质然淳朴。
可惜,她同这孩子的父亲一起,亲手将他葬送。
然后去抚养一个毫无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作为自己的义子和嗣子,来与萧长卿对抗。
兰溪心头,闪过那么一丝哀色与痛意。
很快,她又压下那痛意。
人生从无回头路可走,未来谁又知恩仇?
“回娘娘,我叫萧钰然,尚未起字,还请娘娘赐名。”
他说完,兰溪还未回应,旁边那蓝衫少年便讽道“快收起你那奴颜屈膝的样子吧,再不堪你也是萧氏子孙,还请皇后娘娘赐名?你又不姓兰!”
萧钰然面色瞬间满涨通红。
他努力为自己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一出口,又被那蓝衫少年打断,“那你是什么意思?刚刚的话难道不是从你口中吐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作为萧氏儿郎,蓝衫少年自有他的傲气,本来还能忍的脾气,在听到萧钰然要兰皇后为他赐字时,再也忍不住。
萧钰然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求助般地望向兰溪。
兰溪神色未变。
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几个孩子的闲言碎语,又如何能干扰到她?
只是,她看好这萧钰然。
未来要成为自己义子的人选,怎能被其他人当众羞辱?
若连这点场子都撑不起来,她倒担不起那句母后了!
兰溪看着那蓝衫少年,声音温
蓝衫少年颇为傲气的昂起下巴。
“我萧氏儿郎,自然文武皆通!”
“确实。”兰溪沉吟,眸中含笑,“那你也曾读过大安朝的开国史吧?”
蓝衫少年傲慢的点头,接着,又似想起什么一般,怒视兰溪。
“你什么意思?是想说兰氏辅佐我萧氏的功劳吗?当年若无兰氏,还有周氏李氏都能辅佐,但若没有我萧氏,哪来的这大安朝?”
“皇后娘娘若想翻出这些老掉牙的旧事来忽悠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非也,非也……”
兰溪笑道“萧氏是皇族,我兰氏是臣子,这点儿君臣礼仪还是懂的。”
蓝衫少年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些,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腮雪看不下去了。
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就能如此傲慢不知礼数?
她想冲过去好好“教育”“教育”这臭小子,却被凝霜眼疾手快地拦住。
凝霜对她轻轻摇头。
不可。
虽是稚童,却是皇室子嗣,冠了萧姓,岂是她们这种身份能随意动嘴呵斥的?
哪怕她们是兰溪的贴身婢女,在宫中说一不二,也不能如此越俎代庖。
腮雪自知其中的道理。
刚刚一时冲动没忍住,现在被凝霜拉住,深吸了口气,不再莽撞。
只是愤恨的眼神仍落在那蓝衫少年身上。
臭小子!
宗人府怎么推了这么个叛逆过来?
这不是来给娘娘添堵了吗?
另一边,兰溪仍耐心十足地对那少年解释道。
“若你通读了大安朝的开国史,便知在第三篇时,乱世第五年,萧帝与兰氏先祖在紫竹林相遇,萧帝恭请三次,请兰氏为他取字。”
“最后,兰氏先祖从明天下之礼,德化大道之用中,起了二字,为明德。”
“萧祖甚喜明德二字,从那以后,文书落款,皆用明德二字。”
“就连赐给兰氏的那把明德剑,也是取自这里。”
蓝衣少年听着听着,面色红白交错,他奋力为自己辩解——
“你胡说!”
兰溪眉目微冷,“是否胡说,你自己回去翻史书便知。”
“本宫并不讨厌锋芒毕露之人,但本宫对那些学问没学好,半瓶水晃荡之人,没什么好感。”
这话,带着淡淡的威胁。
不冷不硬的。
却让那蓝衣少年,从骨子里,渗出一股俱意。
他猛地想起那传闻……
兰氏皇后手持长剑上金銮,将自己的义兄斩于阶前。
又机关算计,拉自己夫君下马。
如今为权势,公然同摄政王叫板子……
她手底下死去的人,那血水能将御花园给染红了。
来之前,族叔们千万遍的交代,让他一定收敛脾气,哪怕做不到让这位兰皇后开心,也千万别热闹后者。
他怎么就一时冲动,给忘了吗?
蓝衣少年心底生了退却之意。
但很快,又咬唇,心里怒骂自己窝囊。
他为萧氏皇族,兰溪不过一外人,怎敢动他?
想到这儿,倔强地昂起下巴,凌然不屈地怒视兰溪。
“你休想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