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聊了起来,小飞机光荣地承担起了信使的角色,明目张胆地在过道上空来回穿梭,串联出一段别开生面的粉红色对话。
这些贴心而又有趣的对话,就像一味缓解病痛的灵药。在曾敏抽丝剥茧层层递进的言语抚慰之下,林从羽的心情渐渐明朗了起来,内心的挫败和创伤也得到了显著的缓解。
林从羽总是对曾敏心怀着十二分的感激与佩服。因为她足够的理智与冷静,才能在明知道自己回应不了她的期待与感情的情况下,依然与自己处得跟铁哥们儿一样,并且在他遭遇失败与低谷的时候给与他最大的安慰与鼓励。
有时候,他也在想,如果有一天曾敏知道了真相,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她能不能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她还会不会继续把自己当朋友?
林从羽这厢飞机传书聊得不亦乐乎,坐在教室最后面的魏图南却看着繁忙的粉色小飞机,肺泡都要气炸了。
他烦不胜烦,却又无处排遣。正好原晓蔻有问题想要问他,虽然这会儿他一点儿也不想理会原晓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眼不见心不烦,于是干脆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原晓蔻递来的难题上。
挑战难题果然是一味非常有效的解药。魏图南很快进入了解题状态,那架飞来飞去的小飞机便暂时从他的脑海里驱逐出境了。
两人脑袋挨着脑袋,手臂挨着手臂,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交流得愉快而忘我,不知不觉间晚自习就结束了。
教室里又喧闹了起来,两人终于不用再压着嗓子说话了,便有说有笑地继续分享着解题思路。
于是,当林从羽回到座位上准备收拾书包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亲密无间而又分外和谐的场景,美好得几乎要闪瞎他的眼睛。他呆呆地立在课桌旁边看了好半天,沉浸在交流解题思路当中的两个人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林从羽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一天到晚尽做些不着边际的春秋大梦。好不容易才被驱散的挫败与伤感又被勾引了出来,占据了林从羽的心头。
他整理了一下心绪,伸出手指在自己的桌角上扣了几下,相当客气地说道:
“嗨——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两位哈!请问能不能让我收拾一下书包?谢谢二位!”
魏图南听到这无比熟悉却又过分礼貌的说话声,慌忙抬起头,正怼上了林从羽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他的笑容来不及收拾,就那样僵在了脸上,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原晓蔻夹在两人中间,有些无所适从。明明占用了林从羽座位的人是她,该让出来的人也应该是他,可林从羽却偏偏只瞪着魏图南,自己反而完全被忽略了,难道就因为刚刚落下帷幕的姓氏之争中,林从羽不服气就这样输给魏图南吗?
有那么一瞬间,原晓蔻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闪而过,可当她想再细品的时候,却又了无痕迹无可寻觅。
她连忙起身将座位让了出来,温和的笑容里带着歉意说道:
“哎呀,不好意思啊大羽,刚才听南哥讲题太过投入没注意到,耽误了你半天,你快收拾吧!”
林从羽这才看向了原晓蔻,那凌厉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就好像所有的明枪暗箭确实全都是针对着魏图南的。
因为问题还没有讨论完,原晓蔻便站在林从羽的座位后面,倚着魏图南的椅背,手里拿着他们画过的草稿纸,一边琢磨两人刚刚讨论过的思路,一边等着林从羽离开。
林从羽心里相当不爽,可又没有发泄的立场,于是便故意东磨磨西蹭蹭,试图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无奈书包总有收拾好的那一刻,况且他一个走读生,再怎么耗也耗不过这两个住校的,便只好背起书包将座位让了出来,很大方地示意他们继续。
一出教室门,曾八/九便像块橡皮泥一样黏了上来,叽叽呱呱地开始说个不停。林从羽有约在身,又不便让这个话痨知道,只好借故要上个厕所,让曾八/九先去骑电动车了。
这会儿,其他班级的学生都已经走光了,整个这一层便只有几间办公室和七班的教室里还有灯光。距离教室有些距离的开水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楼道里透进来一些微光。
曾敏拎着毫不起眼的黑色塑料袋,百无聊赖地倚在窗台边,将脸贴近窗玻璃,试图看清窗外的夜景。
这个时候是不会再有人来接开水了,当她听到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来人走进了开水间,她才兴冲冲地转过身子向前跃了一步,柔声说了一句:
“大羽你来啦!”
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愣住了。进来的人并不是曾敏期待中的林从羽,而是拿着水杯进来接开水的魏图南。
魏图南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曾敏,而且看样子,分明就是跟林从羽早有约定。
一想到在刚刚结束的晚自习上,这两个人光明正大地传纸条聊天,他就觉得心梗,更觉得无法理解,明明林从羽已经拒绝了她,为什么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是这么铁?难道林从羽其实一直都喜欢曾敏的吗?,之前只是碍于曾八/九,才一直对此矢口否认?
“呵……原来是……南哥啊,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接开水啊?”
曾敏笑得有些不自然,就仿佛女孩子的粉红小秘密被别人撞破了一般,连说话都磕巴了起来。
魏图南讷讷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嗯,刚给晓蔻讲了半天题目,喉咙有点儿干,就想喝点水润润。你……”
他很想问问,曾敏这个时候在开水间等林从羽是为了什么事情。可一看曾敏拎在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即使他猜不出里面装着什么,也已经大致明白了她的意图。
况且自己阴错阳差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开水间里,就已经让曾敏有些难堪了,她又怎么可能对他如实相告呢?
曾敏咬着嘴唇,似乎在为自己大晚上在开水间约见林从羽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可她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为了避免两个人都尴尬,魏图南接完开水,便跟曾敏打了声招呼,匆匆地离开了。
经过楼梯间时,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趁着楼道里空无一人的时候,闪身躲进了楼梯间拐角的阴影里。
林从羽从卫生间出来,便一路狂奔到开水间里。
曾敏背靠着窗台低垂着头,脚尖在地板上随意地划着弧线,看上去似乎有点儿情绪低落。
林从羽连忙道歉道:“曾敏敏,真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半天。那个……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儿啊?”
要等的人终于来了,曾敏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她冲着林从羽招了招手,让他走到近前,然后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灰色的绒团。
“你快看看,这条围巾你喜欢吗?”
“围巾?”林从羽有些惊讶地指着曾敏手上的绒团,“给我的?”
“是呀!”
曾敏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抖开了被她绕成一团的围巾,捧在手里递到了林从羽眼前。
“之前不是不小心弄坏了你的围巾嘛!所以考完试我就去找了,但是没有找到一样款式的。后来碰到了一家卖毛线的店铺,那家老板说,用羊绒毛线手工织的围巾又柔软又暖和,所以我就干脆买了毛线自己织了一条,送给你做为赔偿啦!”
林从羽一听还是曾敏亲手织成的,更加惊讶了。
“哎哟敏敏,我不是都说了没事儿了嘛,那围巾我已经送去干洗了,洗好还可以用的,真你不用赔偿我的!你看你,怎么跟我还这么见外呢?手工织一条围巾,这多辛苦啊!我何德何能啊,这样的大礼我怎么受得起哦!不妥不妥!”
“那怎么行?我爸妈可是从小就教育我,损坏别人的东西要赔偿的,我也没别的意思,真的就是赔偿你的。你总不能让我违背我家的家风家教啊!况且这颜色也是按照你原来的那条你选的,你不要,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这一点曾敏可丝毫都没有瞎说,而且从小到大,她也一直是这么遵照执行的。虽然之前她一气之下说不送了,但毕竟事出有因。况且这一次,她可是动了点小心思,花了点小心血的。
犹记得高一那年的生日,林从羽便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找到了她一直都特别喜欢,但已经绝版了的一套漫画书,送给她做了生日礼物。
就凭这样的一番心意,也值得她为他辛苦这一遭。她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也不过就是一场寄情于物的聊以□□。
说话间,曾敏就踮起脚尖,亲手将围巾搭在了林从羽的脖子上。
“哎别别别……”
林从羽哪里经受得住这么亲密的待遇?他心里一慌,连忙捉住曾敏的胳臂,就要将围巾取下来。
曾敏可是班上名副其实的女霸总,哪里能容得林从羽拒绝自己?她拽住林从羽的胳臂,就是厉声一吼:
“不准取下来!”
林从羽怵了一下的空当里,曾敏就麻溜儿地拽着围巾又往他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顺势打了个结。
得逞之后,她仰起笑脸得意地欣赏道:
“啧啧!哎呀,我的眼光真好,手艺也棒。瞧瞧这围巾,小伙子戴起来一下子显得更帅气了!哎,你说……”
曾敏往林从羽跟前凑了凑,揪着围巾的一头,压低了嗓音悄悄问道:
“要是以后我遇见一个更喜欢的男生,是不是就可以放放心心的织条围巾送给他了呀?我觉得我这织围巾的水平,相当可以了!”
林从羽摸着脖颈上柔软好看的围巾,赞同地冲着曾敏使劲儿点了点头。
“嗯!的确相当可以了。感情您老人家这是拿我练手呢?”
听到林从羽这么一说,曾敏爽朗的笑了起来。
“不行吗?”
“行行行!太行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曾爷啦!”
林从羽哪里知道那么多曲曲弯弯的用心,只听得曾敏这么一说,便也不再推辞,欣然接受了曾敏的赔偿。
“哈哈!不用这么客气啦!应该的啦!”
曾敏最终还是把礼物送了出去。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开水间,肩并着肩下楼去了。
因为旧围巾还没来得及取回来,老妈给他找来的新围巾又太过花哨,四九的天气,早晚依然天寒地冻。林从羽不爱穿高领毛衣,一条温暖的围巾还是非常必要的。
第二天早上,林从羽便围着曾敏送他的围巾来上学了。
一坐下来,魏图南就面无表情地夸赞了一句:
“呦,新围巾挺带劲儿哈!很暖和很舒服吧?”
作者有话要说:就问问,有没有宝子留个评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