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从羽想到自己的理综试卷就心虚气短,再看到齐齐向他围拢过来的物理老师和生物老师,心中更是战战兢兢。还没容得他开口,就被突然出现在肩膀上的两只手按进了化学老师的办公椅里。
这是什么情况?
林从羽一脸无辜地看着围困着他的三位老师,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瓮中之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脑补各种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的大戏。
突然,化学老师“啪”的一巴掌将几页纸拍在了办公桌上,林从羽吓得一个激灵,满脑子百折不挠坚贞不屈的画面瞬间就碎了一地。
完了!这是要让他签“认罪书”?还是立军令状?还是要写忏悔录?这就是让他带笔来的目的吗?
林从羽如临大敌一般地看着化学老师,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似的听候发落。
化老师并不知道林从羽坐在他的椅子上,心里都经历了一番怎么样的风起云涌。看着眼前这张快拧成表情包的年轻脸庞,有些茫然。他用指尖叩了叩桌面说道:
“林从羽,你看着我干什么啊?看试卷呀!”
嗯?试卷?
林从羽闻言,脑海里登时就浮现出了他那份惊天地泣鬼神的零分试卷。
老天,这是要将他拉出来公开处刑吗?他要怎样说服这三位老师,让他们相信那绝不是他故意为之的结果?
他闭着眼睛,十二分抗拒地将脑袋转向桌面,然后将眼皮撩开一条细细的缝,瞄向了摆在桌面上的试卷。
“怎么了?试卷很可怕吗?连眼睛都不敢睁?”
林从羽只好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咦?怎么跟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样?摆在桌面上的是一份干干净净的全新试卷,而且……好像就是他们期末考试用的那一套。这是……
“好了,你把这套试卷重新做一遍,选择题可以不做。我给你盯个时间,看看你自从回来之后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啊?就现在?”
“现在!”
“就在这里?”
“对!”
“哦……”
林从羽担惊受怕了好半天,没想到老师们只是为了让他重新做一遍试卷。真相终于大白的这一刻,林从羽彻底松了口气,浑身的嘚瑟劲儿瞬间就回来了。
“化老师,原来您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啊!您倒是早说呀,哎呦我的那个小心脏嘞!”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们让你过来干什么?”
林从羽只管“嗤嗤”地笑,他哪里敢跟老师们说,其实他连□□卧底的桥段都已经脑补过了。
三位老师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又无奈又觉得好笑。
“行了,赶紧开始吧!”
既然就是做个试卷,那就甩开膀子开干呗!
林从羽今天可既没发烧也没低血糖,拿过起卷子迅速审完题,就“唰唰”地开始笔走龙蛇了。
写着写着,他就生出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抬头,竟发现三位老师根本没有走开,而是各自占据了一个舒适的角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现场答题。
林从羽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考试,豪华考试桌,人体工学椅,单人考场,三人监考,简直是超级vip待遇,就差在场的老师们再给他来个即时播报正确率了。
“不是,三位老师啊,你们……都这么闲吗?还要亲自盯着我做题啊?就算你们不盯着,这在你们的地盘上,我也不敢作妖不是?”
“哎呦你这孩子,没人觉得你会作妖啊,老师就是顺便看看你的解题思路而已。你瞧瞧你这满卷子狗刨的字迹,习惯成自然,别以为这是一场非正规考试,就可以写得如此随意,高考阅卷的老师可不一定都能认得你狂草!”
“这不还没到高考的时候嘛!”林从羽耍赖似的为自己狡辩。
化学老师无奈地摆了摆手:“行吧,你自己做吧!”
说着,与另外两位老师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各自散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林从羽就将卷子全部填满,毕恭毕敬地呈给了老师。
三位老师轮流看完试卷,除了卷面潦草得实在有些没眼看之外,正确率倒也差强人意。三位老师的脸上总算露出了欣慰而赞赏的笑容。
“还不错嘛小伙子!缺了近三个月的课,短短二十多天,就能补习到这个程度,老师们看好你哟!所以,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期末考试的时候,怎么会把试卷答成那副鬼样子?还是说,你还有其他的想法?”
老师们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尽,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严肃。
该来的还是来了。
林从羽看着老师们,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仿佛攒足了底气和勇敢之后,才终于缓缓地开口道:
“老师,我要是说我考试那天发烧了,自己也不知道在卷子上写了写啥,你们相信吗?”
三位老师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吧,我就说这原因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连我自己都觉得离谱。”
林从羽的目光暗淡了下去。
其实,老师们的担忧和苦心他都明白,毕竟像他这样任性转科的事情,放眼整个一中都是一件相当罕见的事情。
但是,他还是觉得老师们忧心过度了。他是年少任性,但他并不傻,他懂得要为自己的前途命运负责。
“但是老师,我真的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重新回来理科班,也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深思熟虑下定决心的,因为我真的很喜欢理科,尤其是生化。”
说到这里,林从羽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物理老师,生怕这赤裸裸的“表白”会让他多心。
不过他似乎真的多虑了。物理老师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吃醋”的意思,反而一脸“我都知道”的表情,老神在在地听着林从羽继续言辞切切地表决心明志向。
“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Q大生化系,我会为了我的目标而努力奋斗的……”
林从羽这一席话,倒是一下子节省了老师们的不少功夫。一番推心置腹的沟通下来,老师们心里的担忧也全都卸下来了。
从办公室出来,林从羽瞬间觉得神清气爽,连逼仄而昏暗的楼道都变得宽敞明亮了起来。
他带着一颗想像之中的篮球,花样翻飞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左躲右闪,掠过层层防守,冲破重重阻碍,然后纵身一跃,将球抛向了他想像之中的篮框。
“哇哦!漂——亮!”
林从羽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穿框而过的空气篮球,一句夸赞便毫不谦虚地脱口而出。
这时,篮球落地的位置处响起了单薄而短暂的掌声,紧接着,便是一声让林从羽都觉得脸红的夸赞:
“嗯,确实漂亮!”
大写的尴尬呼啸而来,劈头盖脸地砸了林从羽一脑门子。他瞬间石化了。
那么大一个人定定地杵在教室门口,等着他进教室,他恁是没看见。更准确来说,是他兀自沉浸在狂热的空气篮球赛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个支撑着他想像之中的篮板的黑柱子,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草!简直是眼瞎心盲!
林从羽无比狂躁地暗骂了一句,迅速将他试图继续无实物表演的腿脚胳臂都收敛了回来,垂首贴耳地站在了那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陶老师。”
因为林从羽和魏图南的重大失误,直接导致了高二七班这次的平均分远低于预期。校领导了解了个中缘由,虽然没有在全年级成绩分析会上多说什么,但陶响还是感觉有负重托,倍感挫败与愧疚。他心里是说不出的郁闷,神色是难以言表的复杂。
但与林从羽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还是努力抖擞了一下精神,故作轻松地扬起一抹笑意,一如往常地夸赞林从羽道:
“不错嘛,你小子!我已经听化老师他们说了,卷子答得很不错,得分还挺可观。看来这些天是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啊,要达到之前的名次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过……”
他收回拍着林从羽肩头的手,神色微微一敛,带上了些许严肃。
“下学期开始,咱们班的数理化生就要进行竞赛辅导了。大羽啊,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趁着这个寒假再好好加把劲儿啊!”
陶老师语重心长地训话的样子,让年纪轻轻的他别有一番老父亲的风范,少年人说来就来的尴尬也随之散了个干净。
林从羽忍着有点儿想笑的冲动,冲着陶响点头如捣蒜,响亮而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是!谨遵师命!”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
第一节晚自习课马上就要结束了。陶响掐着点儿在下课铃声响起之前,给同学们简要地分析了一下这次考试的结果,然后就在一阵欢乐的下课铃声中走下讲台,将两张截然不同的成绩单交到魏图南手里,让他张贴在教室后面的公告栏。
陶响一出了教室,同学们就蜂拥而至,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林从羽和魏图南的座位围了个严实。
大家明面儿上都是我刚要看看自己的成绩和排名,可暗地里却都想证实一下不久之前他们听到的那个识破惊天的消息,更想知道这两个人打赌的结果,到底谁赢谁输。
魏图南早就看过了那两张截然不同的成绩单。这会儿,他像一根冷酷无情的水泥柱子似的,钉在蠢蠢欲动的人群里,古井无波地盯着林从羽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说吧,输赢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