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从羽虽然对这次的理科综合成绩有点儿心理准备,可当他被陶响这来者不善的样子一冲,心里不禁莫名一慌,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转过头瞄了一眼身边的魏图南。这人的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意外,便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魏图南显然没有料想到,他们才刚刚返校,考试成绩都还没有公布,他就要被班主任叫去谈话,还是跟林从羽一起。
这让他立刻联想到了林从羽刚回来的那天,各科老师专门将他们两个人请到了办公室谈完话后,郑重其事地将林从羽托付给了他,如今正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魏图南瞧着陶响那一脸少有的凝重表情,脑子“嗡”的一下就明白了陶响叫上他一起的用意。那天林从羽带病上考场的事情陶老师并不知情,看来这次的考试林从羽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可他一想到林从羽输了这场比试就要跟着他姓,他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些不太道德的窃喜。
两人各怀心思地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地出了教室门,默默无语地往陶响的办公室去了。
这两个人一走,刚刚安静下来的教室里一下子又炸开了锅。
成绩排名意外的迟迟未出,而林从羽和魏图南又同时被班主任叫走了,关于他们之间这场赌上了姓氏尊严的豪赌,一瞬间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相比于自己那悲喜已定的成绩,这千呼万唤不出来的结果,便成了考试过后最让人热血沸腾的乐趣。
刚才还在哀嚎的曾八/九一看那两人双双被叫走,他体内的吃瓜DNA就开始蠢蠢欲动,立刻将自己的悲伤置之度外,摇身一变成了吃瓜头子奔赴吃瓜一线。
曾敏不愧和曾八/九是同根同源的祖孙俩,每次在吃瓜这件事情上总能保持高度的积极与统一。
俩人带头围到了原晓蔻和胡彻跟前,试图打听一下这两个人已经发了试卷的科目成绩。
胡彻努了努嘴道:“大羽的试卷就在桌子上放着呢,你们自己看呗!不过南哥的可就……”
胡彻看了看着魏图南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课桌,一耸肩一摊手,把期待的目光落在了原晓蔻的脸上。
他太清楚魏图南那点儿臭毛病了。谁要是乱动了他课桌上的书本文具,他保准跟人家急眼儿。可这一条禁忌对于原晓蔻来说,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这样赤裸裸的偏袒与区别对待,连和魏图南相熟多年的胡彻有时候都对他嗤之以鼻。
在一众期待的眼神中,原晓蔻颇有些无奈的从魏图南桌子上的书摞里拿出语文、英语和政治课本,分别从中拿出平整地夹在里面的试卷,给围观群众们亮了一下卷头上红彤彤的分数,然后又将它们全部原样放了回去。
这群已经瞻仰过林从羽同学试卷的吃瓜群众默默地在心里算了算总分,一比对,纷纷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叹。
林从羽不愧是期中考试时的文科班榜首,单单这三门课的成绩,都已经令不少人望尘莫及了,就连魏图南都明显逊了他一筹。
“嘿,这下事情可变得有意思了。这可是目前的最高分啊,而且优势还有点儿明显。”
“可不是呢,大羽的数学估计也挺不错的吧,”
原来认为林从羽会妥妥败北的同学当中,有不少人开始摇摆不定了。
高一的时候,林从羽可是出了名的滑头。他经常在下午的自习课上偷偷溜出去混在其他年级的活动课里打球。他自己逃自习也就罢了,有时候还蛊惑着班上的同学跟着他一起逃自习。还隔三差五就因为忘了交作业被老师拎到教室的后墙站着听课,其实他就是贪玩没写。
老师们头疼不已,但每次考试的时候,他却都一骑绝尘地吊打班上的绝大多数人,就连一贯扎实认真的魏图南都数度沦为他的手下败将。
这短短二十来天里,林从羽可是难得一见的认真刻苦了一回,谁知道他会不会暗中掌握了什么二十天精通高中物化生之类的独门秘术,出奇不意地创造出一个奇迹来?
“唉,以前考完试谈话,哪一次不是单独叫人的?今天咱们响哥可是将魏小羽和林小南一下子全叫走了。你们有没有注意观察?刚才响哥那表情,那个严肃哦,我觉得肯定得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们品,你们细品!”
“啧啧,看来这回到底是魏小羽还是林小南,这下可真的不好猜了呀!也不知道其他几门课的试卷啥时候发呀?”
急不可耐的同学们已经给这两位人高马大的男生起好了可可爱爱的新名字,就等着最后的角逐结果出来了正式投入使用呢。
“哎,要不……咱们悄悄去响哥办公室门口听听墙根儿去?这会儿成绩汇总表肯定已经出来了。”
“嘿!我看行!”
听到曾敏的提议,大家纷纷拍手赞成,说走就走。
一群人鱼贯而出,佝偻着腰背鬼鬼祟祟地聚集在了陶响的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里只有师生仨人。其他的老师们恰好都不在,似乎是有意识地将这个空间留给了陶响,好让他可以自由发挥。
林从羽和魏图南像两根木桩子似的,垂着手立在陶老师的办公桌前,等待着陶响开口。可陶响却盯着举在手里的一沓薄薄的纸页,若有所思地托着腮按兵不动,似乎正在酝酿着自己该如何开口,才会显得更加巧妙一些。
屋顶上的灯散发出冷白的光,沿着两人脑袋和肩臂的轮廓,描摹出两道浅淡的暗影,笼在陶响的办公桌上,也笼在他手中的纸张上。
无人发声的屋子里,气氛沉闷得让人有些窒息。林从羽微不可察地向前倾了倾身子,抻着脖子吊起眼皮,试图一窥究竟。
等着陶老师发话。可陶响越是不开口,两人的心里就越发不淡定了,心里的小鼓敲得“咚咚”直响。
林从羽瞧着陶响已经浅下去了的茶杯,很有眼力见地为他续满开水,恭恭敬敬地将茶杯捧到陶响面前,笑嘻嘻地问道:
“响哥,您叫我俩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儿,您倒是说句话呀!您这不开口,哎哟我这个心虚啊!”
“呦,林从羽同学,你还知道心虚呢?”
陶响被气笑了。
“你是应该心虚一下。毕竟当初刚刚回来的时候,可是向老师们保证,要向他们交上一份令人惊喜而满意的答卷呢!你先自我鉴定一下,你觉得你这次的成绩大概能排到班上第几?”
第几?林从羽眨巴了几下眼睛,试图从陶响的表情里推断出一个接近的答案来。然而,他除了看出自己不是第一,再没有得出任何具有参考性的证据来。
“来,你自己看看你的理综试卷吧!”
陶响说着,从他手中捏着的那一沓纸中抽出了一份试卷递给了林从羽。
林从羽翻看着手里被勾画得乱七八遭的试卷,双眼倏地一下瞪得老大。
选择题页上勾画着许多潦草的对勾,空空如也的答题卡上除了冰冷无情的方格子,便是一个特别醒目的红色椭圆。后面的填空计算等题目干脆连一个答案都没写,反倒画了一堆跟题目毫无关联的分子结构图和他自己都看不懂是什么的东西,还有一幅在光滑水平面上来回碰撞永不停歇的小车。
那狂放无羁的走笔,再配上一句“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题词,简直就是对阅卷老师极大的藐视。
林从羽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的试卷,可卷头上那落笔潇洒的“林从羽”三颗大字,却真真切切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他明明记得考试的那天,他一直都思如泉涌,奋笔疾书,怎么会向老师交出了这么一份辣眼睛的答卷来呢?难道真是的他烧出幻觉了吗?
“我草,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林从羽一不小心,就将本该在放在心中默默惊叹的话给嘣了出来。他后知后觉地看陶响和魏图南一言难尽的表情,磕磕巴巴地硬着头皮接着说道:
“不是,我,那个……这,这,这……竟然是……我的试卷?”
“不是你的,难道还是我的?”陶响眉锋一挑反问他。
“虽然现在网上也时不时会流传出一些奇葩答卷,但咱们一中目前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你的这份零分答卷可是一中史无前例的头一份啊!要是流传到网上,说不定还能大火一把呢!要是以后你成了一中的著名校友,这还是一件名人轶事呢!”
完了!输得如此彻底就算了,还要被不知隐情的陶老师调侃,林从羽简直生无可恋。
三百分的理综,他一分没得,更别说价值五十分的附加卷了,他压根连看都没看。这结果还用得着猜吗?妥妥的倒数第一,毫无悬念!连曾八/九这个万年吊车尾这回都终于可以在他家曾六一面前硬气一回了。
“说说吧,林从羽同学,你把试卷搞成这个样子,是对老师有什么意见吗?老师们都看了,你的选择题勾选的全都是正确的,而且卷子上乱涂乱画的那些分子式什么的也都是对的。所以,你这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点什么呢?我听说,你还在考场上睡了一觉,这……总不能是在搞行为艺术吧?”
“我……”
林从羽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要他告诉陶老师,他只是一时饿昏了头烧糊涂了,所以把卷子答成了这副鬼样子?那这满纸复杂而又准确无误的分子结构图,他又该做何解释?这太分裂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陶响见林从羽好半天没说话,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行吧,你先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等你想清楚了咱们再谈吧。”
说着,他撤下那只揉摁着太阳穴的手,冲着林从羽小幅度地摆了摆,将目光转向了魏图南。
魏图南正在心里琢磨着,以后是管林从羽叫“魏从羽”还是“魏林从羽”。
虽然这两个名字都从形式上实现了林从羽跟着他姓这件事情,可是第一个显然丝毫没有直接叫他一声“大羽”来得亲切,而第二个却分明让人有种“冠夫姓”的嫌疑,别说林从羽肯定不会接受,连他自己都有些莫名羞耻。也许,他应该给林从羽想一个更可爱一点的名字。
陶响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得意门生,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变得更令人捉摸不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我回来啦~大家过年过得开心不,哈哈^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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