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桌坐满，谢子心很安静地坐在沈清时旁边看书，而另外五人都伏案写着卷子，笔在纸张上划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做一套理综卷子是两个半小时，四点半准时计时结束，五个人顺时针交换着改卷子。

沈清时拿得秋棠的卷子，自己的卷子则在谢宁手里，谢宁的卷子给了许晏光，许晏光的给周锐，周锐的给回秋棠，一圈转下来，都照着答案开始改。

秋棠的卷子很好改，字写得清晰漂亮，步骤之间也规范，更别说错得就不多——沈清时不到十分钟就对完了答案，甚至还看了看物理题里秋棠和她不同的解法。

谢宁的卷子同样很好改，步骤简洁明了，许晏光一眼扫过去和标准答案差不了多少，不愧是稳居年级前十的水平，理综成绩相当优秀。

他看完卷子，又看了看卷子的主人，发现谢宁才改到一半。

许晏光：？

自家同桌的卷子还能那么难改？

他歪过脑袋看过去，明明一片正确答案，谢宁倒是一点一点看得很细，像是在认真拜读什么大师名作。

然后等秋棠看完周锐的卷子并询问大家都看完了没有时，他又立刻说“看完了。”

许晏光：“……”

所以说谢宁早就看完了一遍，然后又在细细看第二遍？

他懂了，又不太懂。

他懂就懂在明白了谢宁对沈清时的心思，但不懂又不懂在，为什么谢宁对沈清时那么冷淡？沈清时不是雪莉[1]，谢宁更不是贾斯汀[2]，为什么谢宁对沈清时却那么小心翼翼又隐藏本心？

他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却对沈清时的卷子都看得那么仔细；他明明想送给沈清时礼物，却只愿意把星星画在儿童画上。

许晏光从未见过如此矛盾的人。

-

答完卷子大家就开始汇总错题，沈清时、秋棠、许晏光和谢宁错题都不多，主要帮扶对象是周锐，惹得周锐低声哀叹“你们这帮不是人的家伙”。

等再教完周锐，互相之间也讨论完不同的解题思路，时间直逼六点。

周锐狠狠伸了个懒腰：“终于结束了——我这脑子今天可真的是一点都再学不进去了。怎么办？回家？”

“回家或者吃饭？我都行。”许晏光很随意，反正家里没人。

沈清时以防万一没让唐诗给她做饭，所以其实也都可以。

这时候秋棠开口：“要不去我家吃？就当为‘光明’庆祝生日。”

“光明？”许晏光一愣。

周锐道：“就是秋棠养的小狗，捡来的。捡得时候被人扔在光明牛奶的纸箱子里，就叫光明了。”

许晏光“哦哦”了一声，又笑着反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大人的事少打听！”周锐扬眉吐气，终于把这句话还给了许晏光。

他转而又看向秋棠：“那我得去，‘光明’的生日会我必须参加。走吧走吧，一起？就当庆祝我们非常圆满地学习了一天。”

秋棠抱臂吐槽：“学习一天你就庆祝，学习两天岂不是得上天？”

“下周就不了，哪儿能天天庆祝啊。诶，锐子，学委，谢宁，去不去？”

“我可以啊。”

“我也没问题。”

倒是谢宁摇摇头，看向秋棠：“我和子心一会儿就回去了，就不去了。”

秋棠很给予理解的点点头，还礼貌的说了句“下次再一起”。少年轻轻点头，但也没应，他站起来和谢子心准备离开，沈清时看着旁边自己带来的袋子，开口喊住了他们。

“子心，谢宁。”

少女开口，谢宁脚步一顿，目光立刻看向沈清时。

“怎么啦小时姐？”谢子心眨眨眼。

沈清时笑了笑，把袋子里最后那一小袋曲奇拿出来。那本来是唐诗带了四袋，最后一袋留给她吃得。

“这是我妈妈做得曲奇，虽然不多，但味道还行，就是只剩一包了……”

“曲奇？就是之前我说很好吃的那个？”谢子心眼睛一亮，开开心心接了过去，“小时姐万岁！”

沈清时弯了弯眸：“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回去我就把它都吃掉，一块也不给哥哥留！哈哈——那我们走啦！”

谢子心蹦蹦跳跳地走了，谢宁朝沈清时点了点头，留一下句“谢谢”也就离开了。

-

此时，车内。

谢子心在车上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曲奇袋，然后把它伸到了谢宁面前。

“喏，哥哥吃第一块，知道你一定想吃。”

谢宁看了眼谢子心，又收回稍微温和些的神色，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曲奇，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

浓郁的奶香在舌尖晕开，然后慢慢充斥在唇齿间。

“好吃！”谢子心赞叹着，又不解道，“所以哥，你就是喜欢小时姐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为什么不去追？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小时姐和那个许哥哥关系可好了。”

谢宁拿着曲奇的手一顿，眸色稍敛，淡淡道：“你别乱说，没有的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经骗得。”

“真的没有，子心，也别再外面乱说，就再不要提了。让别人听见，误会了不好。”

“……知道啦——”

谢子心叹了一口气。

她不懂哥哥，但她知道，哥哥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理由。

她永远相信哥哥。

-

另一边，学校后街，秋棠家的餐馆后院。

一条橘黄色的田园犬正绕着周锐伸着舌头不停地转圈，尾巴晃得厉害，周锐也乐呵呵陪着它玩，“光明，光明”地喊着，对方还能应他两声。

沈清时和许晏光坐在旁边的木制四方餐桌上看着周锐，颇有种父母看自家傻儿子的感觉。

“光明。”许晏光也喊了声。

田园犬往他这儿看了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和周锐玩。

“班长家的狗竟然真是认得锐子，”许晏光惊讶，又觉得好玩，“同桌，要不你试试喊两声？”

沈清时眨了眨眼，也喊道：“光明。”

光明还是只看了眼就继续绕着周锐转。

许晏光大叹：“看来咱俩是真不受欢迎。同桌，这会不会是咱俩的社交滑铁卢？这狗也不看脸啊！”

沈清时笑了笑，转过身不再看周锐，从桌子上倒了四杯茶，自己拿了一杯，又递给许晏光一杯。

“‘光明’是周锐和秋棠高一的时候捡来的，就在学校门口，可能是家属院里谁家不要了。”

端着茶杯的许晏光朝沈清时投去惊讶的目光。

“同桌你知道？”

“嗯，那天我看见了。他们抱着牛奶箱子朝后街走，那时候光明还很小，从箱子里探出脑袋才这么大。”

沈清时比划了一下，许晏光好奇起来：“三年就能长这么大？我没养过狗，不知道。”

“你不喜欢狗？”

“不，相反，我还挺想养的。”

许晏光背靠着餐桌懒散起来。

“其实也不算没养过，小时候我养过一条马尔济斯，叫‘卢娜’，是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结果养了两天之后我爸才知道他过敏，我们就又给它送走了。送得时候我可难过了，但现在你不问，我竟然也都差点忘了。”

沈清时了然，许晏光也颇有些唏嘘，又喊了两声“光明”。

结果光明这次倒是给了他点面子，摇着尾巴朝他哒哒哒跑过来，站在面前伸着舌头看着许晏光。光明眼睛很亮，一人一狗对视，许晏光揉了揉他脑袋，也笑起来。

少年笑起来很好看，沈清时一直都知道，但这次似乎格外有些光彩。

其实许晏光小时候一定很想让卢娜留下吧？

沈清时想。

作者有话要说：[1]：雪莉·莱斯特，《破碎故事之心》的女主。

[2]：贾斯汀·豪根斯拉格，《破碎故事之心》的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