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团魔气即将落下，程祁只得抽鞭旋身躲开。

一击不中，落在地面上。灵植被魔气激荡，带着泥土被连根拔起，又被两道完全不同的气息绞杀得只剩下点点流光飞舞。

飞溅的泥点横在两人视线中间，灵植粉碎后所化的灵气往像是有了导航般自动往两人身体里钻。

程祁微一挑眉，仰视着在天光下飞舞的灵气光点。虽不知谈殷究竟用了何种方法在魔气横生的魔域种出这么多灵植，但他还是本能地怀疑这是不是谈殷用了什么妖术。现在见这灵气往自己身上飘，下意识地就做出闪躲的动作。

纵然程祁手脚快，还是有一些灵气粉末先一步钻进毛孔里。

甫一接触，程祁的身体便起了轻微的颤抖，全身的毛孔随之打开，像久旱的大地，一逢甘霖，便肆意叫嚣着畅快，洞开的每一张嘴都在诉说着最原始的渴望。

但畅快过后，程祁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谈殷既有办法在魔域种出这么一大片药田，其图谋肯定不会止于此。又一联想到谈殷此前所说的与莫为宇的婚约，一种不好的推测油然而生。莫不是谈殷真的想与莫为宇等魔族中人站在一起？

意识到自己竟然用了“真的”一词，程祁心底闪过几声自嘲。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真将谈殷看得与魔族不同。

只略想一想，程祁背后便是一阵冷汗，看向半空之中那人的眼神顿时充满警惕。这警惕中还夹杂着一分的后悔，大抵是后悔当初有那样多的机会，为何不痛下杀手。

若是在一开始便杀了谈殷，后来是不是也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这个问题，在这段时间总是浮上心头。他思考了很久，久到将两人之间的事情颠来倒去想了好几遍，还是没想出要在那一步杀了谈殷，才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才不会有今日的那丝后悔。

幸好，一切还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只要他赶在谈殷铸成大错之前将一切解决了，那就还来得及。

脑袋清明不少，程祁的看向谈殷的眼神也坚定许多。

御空浮立的谈殷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偷偷摸摸养出来的灵植变成一地碎片，也是肉疼不已。

“程祁，你完了！”谈殷咬牙切齿说道。

这种怒火，不亚于先前加班加点做出来的方案被老板一口否决的感受。所不同的是，以前为了碎银几两谈殷不得不忍受，现在她大可不必再忍气吞声了。

话音刚落，谈殷手掌便凝起一团浓郁金色，朝下方掷去。

修行之人的五感比旁人强很多，谈殷手心凝出那团金气的时候，程祁瞳孔缩了缩，这气息他很熟悉。

有了此前仙魔大战时的讶异，这会儿见到谈殷可以熟练驾驭金光，程祁本不应那样惊讶。

程祁右手一甩，长鞭挥出，破空之声顿起，朝着那团金气而去。

谈殷瞧见程祁的动作，冷嗤了声，心道，他倒是个会隐藏的，生死攸关还想着隐藏。那可别怪她不客气了！

软鞭之上，包裹着一层淡弱荧光，点点清辉好似皎洁月华，在光芒耀眼的金气面前显得微不足道，极其弱小。

一阵哔哔剥剥的声音响起，鞭身凝结起的点点灵气一寸一寸爆开。蔓延在上的金气，顺着爆开的鞭子一路往下，势如破竹，瞬息便到了程祁眼前。

速度之快，即便是程祁也难以迅速做出反应。

长鞭脱手，晃身躲过大半金气。但还是被那金光波及。

远处碗口般粗细的树木应声倒了一大片，腾起的烟尘弥漫在这方结界内，将这难得的净土变得如外界一般污秽。

谈殷颇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拂去弥漫在眼前的尘土，一俯身，向着程祁而去。

只手钳在程祁下巴上，强迫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我都说了你打不过我，还逞能不？”

程祁虽被迫仰视着谈殷，可眸子里全是不屑，“妖女。”

谈殷另一只手掏了掏耳朵，颇烦躁地瞥了眼程祁，“你怎么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一句话，你不嫌累，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师父没有教你其他骂人的话吗？”

程祁面色微红，不知是仰头太久血液不通所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妖女就是妖女。”程祁恶狠狠地偏过头，摆脱谈殷钳在下巴上的手指。

谈殷看着一瞬间空了的虎口，无声笑了笑。长指向下一滑，捞起程祁散乱在地的袖子，也不管脏不脏的，就往程祁脸上凑去。

沿着程祁唇角细细擦拭着他飞溅出来的血沫，谈殷默不作声地觑着程祁脸上一点一点爬上红色，“你弄坏我这么多灵植，打算怎么赔偿？”

也不知谈殷是有意，还是故意，钳着布料的手指总是往程祁唇上摩挲。夏衣原就单薄，更何况谈殷手里的仅是一层罩在外头的素纱，经程祁脸上挂着的鲜血一浸，素纱便形同虚设了。

她的手很凉，触碰到唇上的那一刻，程祁全身都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连带着心尖儿也是一颤。她凑得太近了，鼻尖儿传来的是她的气息，唇上传来的是她的温度，就连心里也倒映着她的影儿。

程祁回转视线，一把握住谈殷手腕，冷眸凝着谈殷，“妖女，谁知道你种这些灵植究竟是做什么的，我只恨没能尽数毁掉。”

“都说了不要一口一个妖女，你怎么就不听呢？”谈殷佯装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你也不知道如何偿还的话，那我说出来你可不要拒绝呀！”

程祁被谈殷的法术禁锢着，除了脑袋和右手尚且能动外，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只能僵硬支着身子，任由谈殷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游移。

眉眼向下斜睨着谈殷在脸颊游走的手指，程祁咬牙恨齿道，“妖女，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谈殷细细替程祁将散在面上的发丝撩到后面去，笑盈盈地看着程祁，“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先前我也是我救了你，加上日夜照料之恩，再加上今日你毁我药田之罪，不如以身相许吧？”

程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谈殷的眼睛冒着火光，“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让你死？我可舍不得。”谈殷略蹙了蹙眉心，摆出一副伤情的样子来，“可是，我这个人耐心一向有限。你要是迟迟不愿意的话，恐怕是要吃些苦头的。”

程祁在与谈殷周旋的间隙，一直默默调转法力，冲击着缚在身上的禁制。

握在谈殷腕间的手指猛地用力，他原想趁势击出一掌，岂料另一只手麻木不堪，几难行动。

被大力扯动的谈殷，顺势倒下，身子彻底压在程祁之上。

由于先前两人离得太近，几乎是贴着脸。倒下的瞬间，谈殷一张薄唇自然而然地压在了程祁血迹未干的唇上。

一瞬间，程祁一双带着锐气的眼睛瞪得浑圆，瞳孔里映着的全是谈殷的放大的一张脸。

谈殷一怔，眉眼瞬间盈满笑意，指尖一弹，再次将程祁体内法力禁锢。薄唇轻启，在程祁唇上轻轻一啜。

在谈殷细细啃噬程祁唇部的那一刻，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迅速在唇间蔓延开来，又从唇上往他身体更深处袭去。一层一层的酥麻感，像潮水般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冲刷着程祁的灵魂，将这难以启齿的感受无限放大，直到将他从身到心完全占领。

程祁先前还青白阵阵交错的脸，顿时绯红一片，眼中锐气尽散，全然是难以置信。

谈殷只轻啄了程祁唇间一次，便用两手撑起身体，满眼含笑地看着脸已彻底红透了的程祁，“你果真是个口嫌体直的狡猾狐狸。”

程祁眨了眨眼睛，对望着谈殷一张笑脸，“给我解开禁制。”

谈殷伸指，堵在程祁唇上，“给你解开禁制，你又要违背自己的心了。”

程祁恼怒地看着谈殷，威胁道：“你今日若不杀我，来日我定然要杀了你！”

“又说谎话。”谈殷撤手，在程祁唇间飞速啄了一下，“我这样，你不是挺欢喜的吗？”

程祁眼前一片红光，脑袋阵阵作响，面皮也是红透了，几乎要渗出血来。就是不知是羞，还是怒。

“妖女，快放开我。”

“我要是说不呢？”

谈殷低身下去，看着程祁紧闭双眼一副忍辱模样，轻笑了声，翻身躺在一旁。

等了许久，唇上没有传来温热，连压在身上的重量也消失了。程祁略舒了口气，只是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失落，他适才闭眼的瞬间，心底竟隐隐抱着希望。

程祁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的法力依旧被困于气海，动弹不得，当即偏头看向与他并肩躺着的谈殷，“你到底要做什么，快些放了我。”

谈殷双手枕在脑后，眉眼含笑，静静仰望着天空，“你就不能安静些吗？”

说罢，颇不耐烦地抽出一只手，用法力让程祁闭上嘴巴。

“现在终于安静了。”谈殷长舒了口气。

程祁呜呜嚷着。

“你还想不想知道答案了？”

此话一出，程祁瞬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