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暮作为扳手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谢宏业，我喜欢你。

当时谢宏业还能将祁暮说的喜欢，理解为对一个朋友的肯定和不舍，他们之间是单纯的战友情，但现在，她没法这样告诉自己了。

他太年轻了，所有的情绪都光明正大地放在表面，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对她有欲望，有渴求，在脱离扳手之身后，更是肆无忌惮，不带一点点的掩饰。

他用那双像黑葡萄般透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用力到好像要透过四目相对的视线，看进她的心里，他的眼神清晰明白地将他心底最炙热的爱意传达了出来，他对她的喜欢，是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的喜欢，是一种名为爱情的喜欢。

谢宏业在他炽烈的眼神攻略下宣布认输，她眼睫轻颤不自然地避了过去，呼吸也乱了步伐，而就连总是按着最科学的节拍跳动的心脏，也跳出了比平时略高的频率。

可是就在祁暮还差五厘米就能吻到他喜欢的小谢师傅的时候，他却突然拐了弯，虚虚擦过她的侧脸，他的吻落在了她耳侧的沙发垫上，他还是没能知道她的唇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样柔软。

谢宏业微愣，祁暮向她索吻的举动很明确，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她出乎意料地并不排斥，当祁暮的吻落空后，回过神来的她对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而感到诧异。

祁暮贴在她的耳边，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那是他的洗浴香氛和衣物护理的味道，他们是一个味道的，但似乎她身上的更好闻，更让他沉迷，更让他心动，他用低哑但甜腻的嗓音不断重复着他的告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啊，谢宏业...”

“祁...”谢宏业张嘴发出一个音，她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像棉花糖一样软，没比祁暮好到哪儿去。

祁暮埋首在她肩头，毛绒绒的脑袋像小狗一样拱了又拱，他能感觉到怀里人的浑身僵硬，他泄气般自嘲道：“可是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

谢宏业抿了抿唇，她没有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不能随随便便就亲你，虽然电视里演的强吻戏码很好看很精彩，被亲的那个也不会生气，但我知道，那是不对的，现实里不可以这样做，这是对你的不尊重。”

稍稍冷静了一下后，祁暮翻身站起，他都不敢去看谢宏业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冒犯了对方，就算没有亲到，但他的做作所为已经很过分了，她一定很生气，他垂着头道歉：“对不起，小谢师傅，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冲动，所以才...你要是生气想揍我，没问题，现在家里没人，你可以揍我，我绝对不反抗。”

谢宏业撑着沙发靠背，缓缓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被揉乱的衣服，她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脑子里现在也是一片混乱，她没有生气，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祁暮的道歉，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祁暮，如果祁暮再坚定一些，他应该能成功得到他想要的亲吻。

祁暮偷偷掀起眼皮看了谢宏业一眼，但见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纤长的睫毛将她的想法完全遮挡，气氛凝重到他都不敢用力呼吸。

“小谢师傅...”他再次轻声唤道。

谢宏业眉头一动，但还是没有应声。

她越不说话，祁暮就越慌，她这次甚至都没有飞眼刀，那就代表她生的气很大很大。

她生气是对的，是他得意忘形犯了大错，就算他们已经相处了一段日子，但那是扳手祁暮和小谢师傅，而不是真正的祁暮和谢宏业，而他变回人也才一晚，昨晚是他跟谢宏业见的第二面，他们之间只能算陌生人，可他竟然就敢登鼻子上脸想要亲她了，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

“小谢师傅，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唐突了，你生气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你想怎样都可以，但是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祁暮蹲在谢宏业脚边，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小谢师傅...”

“祁暮，”谢宏业偏头看了过去，欲言又止，小可怜的眼眶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方才在她脖子上蹭来嗅去的就是这个高挺的鼻子吧，她不禁呼吸一顿，两人的眼神接触仅仅只有一秒，她就迅速撇开，“你别这样...”

“小谢师傅，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的表白也是认真的，对不起，刚才是我鲁莽，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没能控制住自己，我发誓以后不会了，”祁暮做出对天发誓的手势，表情诚恳，“我向你保证，下次一定会事先征求你的意见，只有你同意，我才会，才会，呃，那个什么，你懂的，你不同意，我是不会强迫你的，我保证！！”

谢宏业脸色变了又变，眸中杂糅着数种复杂的情绪，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回应了他：“祁暮，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是最好不要喜欢我，这不值得。”

祁暮的脸刷得一下白了，心里哀嚎，完蛋了，小谢师傅判他死刑了。

他急急忙忙道：“不可以啊，小谢师傅，我知道你还没有喜欢上我，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努力努力再努力，会有那么一天让你喜欢上我，我可以等你，我愿意等，但你不能让我不要喜欢你。我知道我没能在一个正经的场合，正式地来一场告白仪式，但是，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嘛，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你的啊！！”

祁暮越靠她越近，原本的蹲坐姿势，也不由自主变成了趴伏在她膝头上，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眼里盈盈一片水光，若是他再眨一眨眼，琉璃珠子又该落满地了。

谢宏业一脸为难：“祁暮，我也是认真的，别喜欢我，趁现在还早，赶快抽身吧，优秀的人有很多，你应该去喜欢别人，而不是我。”

“可是，我就只喜欢你啊。”他的琉璃珠子还是落了下来，直直砸到了谢宏业的手背上，碎片四散开。

“祁暮...”谢宏业手心翻转接住了第二颗琉璃珠子，而后融进了她的手心，滚烫得好像那不是泪，而是血。

她要怎么告诉祁暮，她的拒绝，不是因为她不喜欢他，而是他们的身份不适合，她是下凡来人间的神仙，谢宏业只是她漫长生命里的一个角色，她会回去的，但是祁暮不会永远陪着她，她的心没办法交给一个只能陪她短短几十年的人类。

即便能轮回，即便她能再一次找到他，可若是轮回后的他喜欢上了别人呢，到时的她又该怎么办。

她是自私的，她怕痛，怕受伤，所以她不敢放肆去爱。

纵然她可以放任祁暮对她喜欢，对她好，但这样对他来说也太残忍了，她不想看他为了得不到的结果越陷越深。

“祁暮，你很好，也很棒，你值得更好的人，我希望你能开心，所以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好吗？”谢宏业别过眼去，不再看他，她怕自己会因为他的眼泪而心软。

祁暮吸了吸鼻子，强行止住自己的泪，声音虽沙哑并不妨碍他立场坚定，他说：“不，我的心我自己做主，你说了不算。没关系，你可以拒绝我，这是你的权利。但是谢宏业，请你做好准备，我会继续喜欢你，我会继续表白下去，你大可以拒绝我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我祁暮就跟你杠上了，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跟你宣战，直到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就算最后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也不会放弃，我会在背后偷偷诅咒你们，让你们分手，就算你们不分手决定结婚，我也不会放弃，我会找机会横插一脚，做你的姘头！反正，反正我这辈子就黏上你了，你别想甩开我！！”

谢宏业都给听得一愣一愣的：“祁暮你？”

“怎样！”祁暮越想越来劲，他斗志昂扬地站了起来，两手叉腰，“我就是一个没有道德感的人，我绝对说到做到！！”

“可是祁暮...”

谢宏业还想再劝他两句，但祁暮根本不听，临时的告白就这样莫名其妙变成了宣战，然后又被匆匆打断，没有了后续。

祁暮把谢宏业拉了起来，推她进房间，催促道：“睡觉去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那就等你身体好了再来跟我讲，现在你最要紧的任务就是休息和休息还有休息！！”

谢宏业被他丢上床，拖鞋一拔，被子一拉，大灯一暗，房门一关，完全不许她拒绝，强势得不行。

被裹成蚕宝宝的谢宏业简直哭笑不得：“真是个小祖宗，整天想一出是一出。”

谢宏业在床上躺了好久，如果没有那件事，她是该沾上枕头就睡着的，但此刻她完全睡不着，她一闭上眼，脑海就会反复出现先前那一幕，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上下滚动的喉结，粗重的呼吸，还有一声又一声的“我喜欢你”，而她的掌心也好像还残留着他泪珠的温度，怎么办，她的心跳又莫名其妙乱了节拍，若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她承认，她是被他吸引的。

回想起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烦是烦了点，但小家伙是真的很可爱，因为多了个他，她无趣的生活也多了一些精彩画面和开心时刻，如果她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人类，也许她是会喜欢他的，可是他们的身份，注定没有结局。

谢宏业乱七八糟地想着想着，过了会儿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少有做梦的她竟然也做起了梦，梦里有她有祁暮，只是这个梦不美好，梦里的祁暮因为谢宏业的拒绝，而与她渐行渐远，最后二人再无联系，有了各自的生活，后来的祁暮看上去好像过得也不错，但是那个谢宏业再也没有快乐过了。

这一觉没人打扰，谢宏业睡了很久，等她起来，外面的天都黑透了，她睁开双眼愣愣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她的未来真的会像梦里所说，再也不会快乐了吗？

也可以吧，她快不快乐无所谓，只要祁暮过得好就好了，她是神仙，她的使命就是让凡间所有的好孩子幸福快乐地过完一生，她不快乐也没有关系，是的，没关系的，她可是神仙啊。

自认为想通后，谢宏业翻身下了床，当她打开房门，发现客厅黑漆漆静悄悄的，沙发上有叠好的毯子，但祁暮不在家。

谢宏业来到卫生间，洗了脸刷了牙，她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思索着要吃点什么。

她打开了祁暮的冰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但都是些生冷的食物蔬果还有半成品，谢宏业没有胃口，也不想自己做，她对着冰箱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拿，关上了嘀嘀直叫的冰箱门。

谢宏业去到客厅，摸开大灯，在看到茶几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的手机，她猜，会不会祁暮又把她的手机藏在果盘里了呢，那个小笨蛋，所有的密码都是一样的，藏东西应该也会是这个原则吧。

谢宏业带着她都没有察觉的笑容，一个个拿开堆在果盘里的零食水果，果不其然，她的手机就沉在了最底下，还是满格的电，小笨蛋还帮她充好电了呢，真贴心。

谢宏业拿着手机，想要坐下，但是一看到那张单人沙发，她的眼前就会出现下午发生的事情，她不得不甩甩脑袋，拍拍脸蛋，让乱飞的思绪回归正途，如果她都不坚定，又如何劝退祁暮呢，她得以身作则才是。

谢宏业给自己打着气，略过那张单人沙发，坐到了厨房岛台的高脚凳上。

可是吃什么呢，谢宏业点开手机，明明心里想的是看看外卖，想想吃什么饭的，结果手指头又不听使唤飘到了微信上，未读信息还是999+，但这个999+已经是回复过很多之后的了，在谢宏业睡后，祁暮又帮她处理了一部分工作，那些对话不属于她，但与她说话口吻像了个九成九，就连使用的标点符号和表情包也是她一贯的风格，聊天持续的时间还挺长，一看就是又没有乖乖去休息。

谢宏业皱着眉，真是个笨蛋。

可那个笨蛋不但帮她处理了一部分工作，他还趁机把他自己的聊天记录放成了置顶，备注名为“谢宏业的头号追求者祁暮大帅哥”，而聊天背景也换成了他的高清写真图，侧脸帅气逼人，谢宏业摇了摇头，脸上又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息屏的了手机屏幕将谢宏业的笑脸照了个彻底，她瞬间收起，她提醒自己，她跟祁暮是两路人，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她重新解锁手机，把置顶取消，备注改成“祁暮”，聊天背景也恢复成了原始图片，把一切抹平，就像从没发生一样。

对不起，她注定要让祁暮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好难写，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废了那么多字后总算磨出来了。别说我们小谢师傅不喜欢祁暮，她只是顾虑太多，祁暮小朋友还需加把劲，马上就能追到老婆了！！